神龍國西部長城高逾三丈,巍峨挺拔,雄偉矗立,綿延萬裏。此長城是為抵禦西邊魔域沙漠裏的惡魔才修建的,所以僅有一座城門,即位於西域省省府古城以西的鬼門關。


    此關的大門如同一張巨獸的血盆大口,隻不過這張大口很少開啟,誰會去往魔域沙漠找死,除非流放犯人。


    今天白天,羊宏盛等三千八百零九人經此關口而過,悲悲切切,恐無迴頭之路。


    當天夜裏,西風唿嘯,星月慘淡,好似那風聲都帶有哭腔。鬼門關附近尤為慘烈,連那城門附近的幾堆篝火都被風沙吹得忽明忽暗。


    突然從東方出現了二三十匹駱駝,每匹駱駝上坐著一個黑衣人,身披兜帽鬥篷將頭部遮擋的嚴嚴實實,風馳電掣般便到了鬼門關前。


    “幹什麽的?”駐守鬼門關的守備喝住他們,問道。


    駝隊中一個領頭的,拿出一個羊皮卷,交到守備手中,道:“我們有西域姚太守通關憑證,要出鬼門關。”


    “什麽?”守備不敢相信地展開羊皮卷,確認是西域省太守姚同治的親筆所提的通關文件,隻得命令打開關門。


    “哢嚓!哢嚓!”


    鬼門關開啟,駝隊等不及大門完全開後,已然魚貫而出,向西馳騁而去。


    此關駐守的官兵,在此黑夜中仍舊有一百餘人,他們目送著駝隊遠去,唏噓不已,難得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們什麽來頭?”一個官兵十分好奇,詢問剛才與他們交流的守備。


    “誰知道呢?既有姚太守的通關公文,自然要開關放行。”


    他們說著話,大門又“咣”的一聲關閉了,仍舊恢複了原樣。


    忽然,又是一陣馬蹄“嘚嘚”之聲,夜幕中由東而來,到了近處,但見馬上一個中年人,身穿短褐,無甚特別之處,很像是個農夫,神色卻是異常氣切,說道:“各位官老爺行行好,放我出關可好?”


    那守備軍官見此人臉色蠟黃,其貌不揚,自然不放在心上,喝令其道:“滾蛋!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鬼門關’!出去了等著你的隻有惡魔!你這二兩肉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呢。”他這一說,城上城下所有官兵都哈哈大笑起來。


    “憑什麽呀?好好說行不通是吧?”馬上之人怒道:“剛才那些個黑衣人怎麽就能通關呢?”


    守備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跟人家比嗎?”


    “他媽的!”馬上之人氣急敗壞,“唰”的一聲,抽出一把短劍,短劍劍刃很細,又頗有些弧度,異常之處在於此劍柄打造成一隻人手的形狀,握住劍柄,如同兩隻手相握,竟然是支骨劍,此人正是李萬封。


    “大膽刁民!攜有兇器!”守備一聲令下,命人上前捉拿此人。


    當即衝過來五六個官兵,各持長矛上前,將李萬封一人一馬圍在當中。


    “速速繳械,否則殺無赦!”守備高唿道。


    李萬封雙腿夾緊馬腹,骨劍下擊,擋開前方官兵的長矛,縱馬跳躍,本待跳過前方敵人的阻攔,但此馬並非名種,速度不快,騰躍能力更是一般。但見那馬背負著李萬封前腿人立,早被旁邊官兵一矛刺入腹部,哀鳴一聲,摔倒在地。


    眾官兵見他負隅反抗,紛紛挺長矛亂刺亂挑,不想對方輕身功夫極好,不待那馬倒下,突地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高高飛躍,正向守備位置落去。


    守備嚇得屁滾尿流,僵立當地,望著從天而降,動作輕盈如同鬼魅一般的敵人,張大了口合不攏,對虧有官兵拉著自己後退,驀地,但覺頭頂一涼,頭盔早被對方骨劍打落,但也逃過危險,連滾帶爬,躲在眾多守城官兵之後。


    李萬封甫一落地,那邊又衝上六七名官兵,但見一排長矛迎著自己麵門而來,李萬封更不多想,骨劍狂掃,手上暗運內力,隻聽“啪啪啪啪”幾聲響過,仗著骨劍劍刃鋒利,已將他們的長矛矛頭削掉。


    不想,更多的官兵衝了過來,看來李萬封處境危機。


    此時的李萬封就在城門之下,厚重的銅門隔斷了他西去尋找恩人的希望,周圍官兵將他團團圍住,步步緊逼,一個個長矛矛尖冷氣森森,十分銳利。


    “抓住他,此乃神龍國的逆賊!”守備剛才得了教訓,便躲得遠遠的,高唿喝叫。


    李萬封抬眼一望頭頂長城高度,心下凜然不懼,深吸一口真氣蘊含丹田,突地挨身城門,繼而高高躍起,雙腳接連踩在城門的銅釘上,幾個縱躍,已經到了城門上匾額位置,此時已無銅釘可以借力,他便一腳踏在匾額“鬼門關”三個扭曲的神龍國古體字的“鬼“字上,腳下用力,體內內勁激發,飛身突起,一縱而上了長城之上。


    城上城下的官兵哪見過這種架勢,如同看著神人一般,城上的官兵圍繞著他,就是不敢上前阻止。


    李萬封更不多話,到了長城西側,翻身跳下,這迴卻是背對城門,卻仍舊是腳踩城門上的銅釘,一步一頓地躍到地麵,如同踩踏階梯,輕巧自如。他到了地麵,更不遲疑,立即向西奔去。


    城上的官兵看的驚心動魄,對於這份情深功夫,神乎其神,都不禁暗叫一聲好。


    “混蛋,不可以讓他跑掉,弓箭手,射殺他!”守備雖然看不到對方如何跳下城牆去,但看他剛才躍上城牆的勢頭,料來無礙,氣憤不過,暴跳如雷。突然他頭頂一痛,好似被人踩了一腳,矮身伏低,再挑眼去看,卻見一個大漢,正好越過自己頭頂,如同鬼影一般,幾個起落又已到了城門之下。


    眾官兵剛才見識了李萬封的厲害,如今看到又來一人,驚懼不已,紛紛後退。


    但見此人一身黑衣,身披鬥篷,蒙麵遮頭,身手與李萬封不分上下,一樣是挨身城門,高高躍起,雙腳接連踩在城門的銅釘上,幾個縱躍,已經到了城門上匾額位置,一樣是腳踏匾額的“鬼“字上,腳下用力,體內內勁激發,飛身突起,一縱而上了長城之上。長城上的官兵見他一樣是到了長城西側,翻身跳下,背對城門,仍舊是腳踩城門上的銅釘,一步一頓地躍到地麵,便如同剛才的人,重又做了一遍。


    後來者追蹤著前者,如影隨形而去。


    “媽的,今天是什麽日子,見了鬼了!”守備氣急敗壞,大聲咒罵著。


    “快看,鬼火!”


    官兵中突然有人手指北方,眾人忙一齊向北邊長城眺望,但見綿延無盡頭的長城上,由遠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無數藍幽幽的火光來,速度極快,倏忽間,鬼門關城門兩側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兩團藍色的火焰。


    “誰在烽火台上?”守備仰頭問道。


    城牆上的官兵迴道:“無人,剛才為阻止那……跳上城來的人,都下來了。”


    這一下,眾人不禁聯想到了數月前發生的恐怖景象,烽火台上出現的鬼火,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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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萬封第一次來此魔域沙漠,不辨東西,黑夜之中,隻憑著一股信念,施展輕功,向駝隊足印追蹤而去。


    他的輕身功夫自是不弱,但不久即感到後麵有人跟蹤,不禁心下疑惑,逐漸減慢速度,時常迴望,倒要看看是誰在跟蹤自己。雖地處戈壁,一馬平川,但黑咕隆咚,視野範圍有限,饒是他內功深厚,也極難看到人影。


    李萬封既出了鬼門關,本是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趕路,那時能看清周遭環境,也好辨認方向,但此時既然發現被跟蹤,要想休息都是奢求的,那樣將會非常危險,言念及此,便再次放慢速度,隻待後來者能夠現身。


    他又跑了有小半個時辰,後來者終於趕了上來,但見來人一席黑衣,身披鬥篷,蒙麵遮頭。李萬封見他隻得一人,哪裏將其放在眼裏,當即抽出骨劍,忽地朝他飛身而至。


    黑衣人沒想到這麽快就與其狹路相逢,更沒想到他說打就打,失了先手,忙躲過對方攻過來的一劍,月光下,見到骨劍晃動,吃驚尤甚。


    李萬封第二劍跟著揮上,對方跟著亮出了樸刀,二人鏗鏗鏘鏘電光石火間,快速絕倫地過了五六招。


    此時他們在沙漠中近距離戰鬥,沙石細碎,柔軟無比,好似腳下無根,騰挪艱難,但二人都是擅長輕功之術,不免功夫都是大打折扣,不能盡情施展。


    黑衣人披風裏側邊角,繡有一個菱形的太極圖案,中間一條太極子午線卻並不是弧線,而是一條直線,兩個陰陽魚眼如同火焰一般。這個圖形被李萬封看到,不明所以。


    二人堪堪又交過十餘招,竟而旗鼓相當。


    李萬封見對方是用很普通的樸刀,遂暗運內勁,輸於骨劍之上,再次劈砍之時,骨劍與樸刀相交,但聽“呯“的一聲,樸刀斷裂兩段。


    黑衣人後退幾步,丟下殘破樸刀,順手從披風下摸出一把短劍,但見短劍劍刃很細,又頗有些弧度,異常之處在於此劍柄打造成一隻人手的形狀,握住劍柄,如同兩隻手相握,竟然也是支骨劍。


    李萬封怔了一下,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與自己使用同樣的武器,因為此骨劍實在太過奇特,如同是真人的斷臂一般,但也隻是驚奇了須臾之間,隨即又再衝上,揮舞骨劍,連刺對方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亦用自己的骨劍,避開對方攻勢淩厲的三招,大喝道:“夠了,我們到底是敵是友?”


    “你來追蹤於我,難道不知道嗎?”李萬封說著話,骨劍毫不放緩,又道:“我在此世上已沒有朋友!”


    “風萬裏,住手,我有話說!”


    李萬封聽到“風萬裏”三字,立即停手罷鬥,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駭然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風萬裏’?你又是誰?”


    黑衣人看他收招,也便不再攻擊,說道:“諒你對我也造成不了威脅,我不怕實話跟你說,我叫陳長恩,乃佛母教護法使者……”


    “我不認得你,”李萬封不等他說完,便道:“我也不想認得你,你隻需告訴我,為什麽跟蹤我?”


    “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陳長恩道:“但剛才見你竟然使用骨劍,好似很熟練的樣子,這出乎我的預料,看來我們有些淵源。要知道,擁有骨劍之人,說明是我們莽騰氏族後裔,你是嗎?”


    李萬封不禁舉起劍來,在幽暗的月光下仔細看著骨劍。


    “莽騰氏族的女人都隻有一隻左手臂,”隻聽陳長恩又道:“右手臂在成年後一律被砍下,供族中成年男子製成神秘武器——骨劍,保衛氏族。”


    “什麽莽騰氏族?我聽都沒聽說過!”


    “那麽,你的骨劍哪裏得來的?”


    “我不想告訴你。”


    “如此看來,我們不是朋友!”


    李萬封歎了口氣,不耐煩地道:“我隻想知道,你從哪裏聽來‘風萬裏’這個名字的?”李萬封手中的骨劍握的更緊了。


    陳長恩看著他道:“你還記得竇劍斌吧?”


    “竇劍斌!叛徒!”一個名字,勾起了李萬封諸多迴憶。


    “看來,你也知道些關於他的事情。其實他和我一樣,都是佛母教護法使者,隻不過他潛伏於神龍國朝廷,又委身在顏修謹門閥之下,最後有機會進入……進入你們的龍脈探險隊,也就是以巡察使——燕南天為首的,表麵宣揚代先皇全天下巡視,實則,暗地裏尋找龍脈的一個隊伍。你也是其中一員,得竇劍斌的密報,我對你們這個隊伍十分了解。”


    “原來如此,那你怎麽發現我的呢?”


    “我在古城見到你的,馬上認了出來,一路尾隨而來。”


    “你跟著我,到底要知道什麽?”


    “我隻想知道,竇劍斌的下落……還有……這一十八年來,你們是否找到了真正的龍脈?”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哈哈哈哈……”陳長恩笑道:“你還不了解佛母教,我有很多招數令你不知不覺,說出所有真相。”


    李萬封不怒反笑,道:“我對探尋龍脈一事,早就冷淡麻木了,跟你說說也無妨,隻要你別在糾纏我就好。竇劍斌十八年前就死了,在我們發現他是叛徒後,被燕南天殺死了。至於龍脈,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那隻是個傳說,這是燕南天最後的感悟。要說到龍脈探險隊,已經不複存在了,除了我,都死了。”


    陳長恩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陳長恩骨劍上挺,突然攻向李萬封胸口。


    李萬封一直防備於他,當即骨劍在身前一劃,擋開了攻來之劍,隨即又刺向對方一劍。二人各持骨劍,一快製快,頃刻間已經過了十餘招。


    陳長恩的劍法沉穩,以穩準狠為準繩,李萬封的劍法靈巧,以變化無常為套路,二人打的難解難分,伯仲之間。但在此沙漠之地,他們很多時候並不習慣,有時踩在一個柔軟的沙地,半條腿都被陷入其中;有時為了配合劍招需要跳躍起來,但就是雙腳無法借力,躍不起來;有時被對方骨劍壓製,很容易埋入沙石之中。二人由此打的異常艱難。


    李萬封也感覺出來,此人功夫高深莫測,不在自己之下,要想除掉此人,絕非易事。


    二人對戰多時,幾有百招,他們的全副心神都在戰鬥上,恐怕稍有分神,便會被對方淩厲劍法傷及,遂不曾留意周遭戈壁突地暗自湧動。


    李萬封改變攻擊目標,專打對方下路,迫使陳長恩俯身還擊,不想李萬封得個機會,驀地彈射而上,一把抱住對方肩膀,繼續向前猛撲,二人一起倒地,陷入沙漠之中。


    便在此時,他們身處的沙漠默默漂移著,無聲無息,李、陳二人覺得奇怪,放開對方,這才仔細去看身下的沙子,發現沙漠竟然是流動的,如同水流,初時緩慢,逐漸加快速度,到後來竟而波濤洶湧。那細沙滾滾而動,將他二人卷入沙浪之中,又向下沉去,沒入頭頂,他們的口鼻不由得進入了很多沙子,感覺十分難受,二人放棄打鬥,雙手雙腳拚命撲騰,如同溺水之人,向周圍尋找可供抓扶的物品。


    李萬封先靠近了沙浪的邊緣,雙臂舒展,架在了流沙之外,沒有滾動的泥沙上,繼而施展輕身功夫,一躍而起,踏上了實地,說是實地,其實也是沙地,但比那驚心動魄的流沙要好,不用再被沙浪卷走,他再去找陳長恩,已然沒有蹤跡,看來是被沙漠吞噬,但也不能完全確定,想來他功夫高強,當有脫身之法。李萬封趁此混亂,又背負好骨劍,突然向北施展輕功而去,為了避開此人追蹤,看來是要繞遠路了。


    那邊沙浪繼續翻滾,不久,先探出一個骨劍來,繼而伸出一個腦袋,正是陳長恩施展泳技,在沙浪中遊起泳來,他從小生活在閩中省海邊,在大海驚濤駭浪中遊泳都不在話下,此時竟然憑借多年泳技在沙漠中拯救了自己,他吐了好幾口沙子,慢慢上了沙漠實地,手腳並用,爬著遠離流沙,再去尋找李萬封,黑夜之中,哪裏又能尋找的到,隻得又向東方返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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