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榮臣正雄向祖天養策反失敗後,祖天養開始過得有些壓抑,可以說有些抑鬱了。


    因學習的場所隻局限於天音寺中,所以祖天養每天接觸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學,就是古廟中的和尚、老師北沢隆誌,還有偶爾會來的榮臣正雄,尤其最近一段時間,他來的越來越頻繁了,祖天養把這視作別有用心的計謀,為天道會無處不在的向神龍國滲透的計謀。


    而且,現在在祖天養的眼中,看誰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好似是有不良目的的,看日出國人都像奸細,看神龍國同學都像內奸,簡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榮臣正雄一定不止向我拋出橄欖枝,很可能向我們所有人進行招募,我們十九個人,學成之後迴國都會成為朝廷,至少是各省的重點培養對象,以後都會占據要位。如果把我們拉攏成為天道會成員,為日出國效力,對神龍國來說確實如同安插下了一個釘子,牢牢地、深深地埋入肌體內,這會從內部腐蝕神龍國的。”


    祖天養不敢繼續想象下去,有幾人能像自己一般,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呢。


    他開始向身邊的同學試探,到底誰會被說動而加入天道會呢?首當其衝能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老鄉,同是來自百越省的韋伯林。


    表麵看上去,韋伯林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要好,情同手足,如果韋伯林加入天道會,祖天養實在不能接受。


    留學生們每天上午的勞動一直持續,在一次出廟進山砍柴時,祖天養和韋伯林又是一道同行,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無非說的是有關神龍國水師初建、遠從奧古斯特王國買來的戰艦群一事。因為僅有一海之隔,發生在神龍國海城的事情,已經傳送到了日出國這裏,現在街頭巷議,大家說到的都是有關於戰艦甫到海港即出現的神龍異象,人們紛紛傳說那是吉兆,神龍國盛世之下千載難逢的朕兆。


    “你還記得嗎?”祖天養問他道:“我們來日出國的海上,遇到海盜那晚,也有兩條龍在爭鬥。”


    “當然記得,如果沒有那條神龍,我們的易鄲同學早就填了魚腹了。”


    “看來這次水師祭祀出現的兩條龍,就是這兩條了。”


    “應該是吧,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條龍嗎?”韋伯林反問他道。


    “當今聖上也是龍呀!那可是真龍天子!”


    “哈哈,你若這麽說來,我不和你爭。”


    二人走到山裏,開始砍柴,不就砍出兩堆,他們便在旁邊坐下休息。


    祖天養就開始拿話套他,道:“伯林,我們來到日出國也有數月,你感覺這裏跟咱們神龍國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嗎?”韋伯林想了想道:“都說這裏是幾百年前的神龍國,但在我看來,日出國人是保留了神龍國舊時光中的精髓,而又學會了克洛奧斯聯合王國先進的技術。日出國人不僅具有神龍國人簡單實際的作風和艱苦的生活習慣,他們更兼具西方人的嚴謹和邏輯。我們是保守的,抗拒外麵的世界;他們是開放的,博采眾長,求實創新。”


    祖天養哈哈一笑,打趣似的說道:“沒看出來嘛,伯林老弟,你還有這般見識。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嗨!天養大哥,我除了在你這得到點知識,還能從誰那聽到?”


    “不一定呀,最近榮臣大人經常來寺裏找同學們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些什麽?他沒和你聯係嗎?”


    “沒有啊,老弟我見官就慫,他不找我正好。”


    “聽你剛才所說,”祖天養怕他懷疑,忙又問道:“很有些貶損神龍國,抬高日出國的意思嘛,你真是這麽想的嗎?”


    韋伯林道:“說真的,剛到日出國時,因為想家,其實很排斥這裏,總是覺得神龍國哪裏都好,但是,時日久了,還是覺得家不如這裏。”


    “此話怎講?”


    “在家的時候,不止是身邊人,就是自己也經常浪費東西,不知道珍惜環境,為子孫後代著想。來到這裏後,才切身體會到資源的重要,島國上一草一木,一米一線,無不凝聚著自然賜予給人的無上使用權,人活一世,太艱難了!偶爾腦中會有個聲音在說:‘生而為人,注定為人,管他神龍國人還是日出國人,亦或是克國人呢!’”


    原本是祖天養在試探韋伯林,不想事與願違,祖天養竟被他說的打動,自言自語道:“仔細想想,你說的卻是不無道理,我們當時在神龍國時,經常隨地大小便,亂扔東西,隨著性子來,大家好像都在禍害那個國家,沒人去珍惜生活,但自從來到日出國,自然而然地遵守規矩。這裏真的和我們神龍國不一樣。”


    二人聊過多時,休息的也夠了,便各自捆起一摞柴草,背負著往迴走。


    迴到了天音寺香積廚,將柴草一放,突然聽到前院傳來馬蹄嘚嘚飛奔之聲,誰人騎馬上山來了,要知道這座山較為陡峭,直接騎馬奔馳上到山頂,馬匹不但要名駒有耐力,馬術而且要精湛。


    寺中很多人跑到前院去看,見來者正是榮臣正雄,騎了一匹馬,後麵還牽了一匹空馬。


    “祖天養在哪裏?”榮臣正雄問走近的僧人。


    “我在這裏。”祖天養從後邊走過來,很感奇怪,自己拒絕其招募加入天道會後,榮臣正雄一直是避開和自己交流的,不知道今天大張旗鼓地來所為何事,問道:“榮臣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頭疼難忍,將軍命我來邀請祖桑,請跟我一起去將軍府上為夫人治病!”


    圍攏過來的人中,汪百川嘴碎,嘀咕道:“夫人?就是將軍殿下的那個癆病鬼婆?”大家都瞥眼看他,其實就算他不說,眾人也都知道,榮臣正雄所說的“夫人”,就是幕原天一將軍的夫人——慶夫人。


    祖天養聽得呆立當地,一頭霧水,眾人亦是都出來看熱鬧。


    榮臣正雄又道:“你曾跟將軍說過,在廣城開辦醫館,為人去除疾病,如今將軍夫人需要你速去醫治,快快隨我去吧?”


    祖天養怔了一下,忙去看從大雄寶殿走出來的北沢隆誌,征詢他的意見。


    隻聽北沢隆誌道:“既然夫人有貴恙,你快去看看吧。”


    如此得了老師首肯,祖天養也不耽擱,騎上那匹榮臣正雄帶來的馬,隨他出了寺廟。


    二人騎馬下山,因山路陡峭,便不急不慢地騎行,一前一後,默默而行。


    以前的祖天養是不會騎馬的,來日出國前因為在皇家狩獵場培訓過一個多月,這才在騎兵營中集訓了騎馬技能,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行至半山腰,榮臣正雄忽然扭過頭,看著祖天養,道:“祖桑,雖然我們不能成為自己人,但希望我們不會成為敵人。”


    祖天養點了點頭,繼而覺得這句話會有多種解讀,便說道:“我們兩個人不至於成為敵人,但世事難料,我們兩個國家、兩個民族,以後恐怕必有一戰,此戰現在看來越來越明顯,兩國軍備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程度,我們誰也控製不了的。”


    “不要那麽悲觀嘛,祖桑。”榮臣正雄卻是一臉燦爛笑容,道:“人生在世,誰求不著誰呢?希望以後祖桑遇到困難,第一個想到的是我,或者是我們日出國。”


    “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要知道,我們麵對的是一個越來越動蕩的世界,沒有一成不變的事情,沒有永恆的敵對、友好,什麽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即使我們立場不同、觀點分歧,但絕不會影響我們通力合作。”


    “大人,你在謀劃一些事情吧?”


    “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二人已經到了山下,眼前一馬平川,他們這才放開韁繩,縱馬疾馳,向天都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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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入得城來,直奔將軍府邸——東山殿。天都城本丸為天皇寓所千代田區的皇居禦苑,東山殿位於天都城東部。


    很快他們便到了東山殿正門,這才下馬進入山莊,守衛認得榮臣正雄,遂一路暢通無阻。


    之前祖天養隻來過這裏一次,還是為了迎接幕原天一遠征四葉島部隊歸來舉行的歡迎儀式上,但那時因天黑人多,不辨東西,而且隻在會客廳上,又發生了那麽多匪夷所思的突發事件,並不知道原來這裏如此優雅,景色迷人,庭院居中一個偌大的泉池,池上架有木橋,曲折迴繞,走到橋的盡頭,又有筆直的一條遊廊,園中到處設有名貴的石材和樹木,置身其中,宛如身臨仙境。


    行進在這裏,祖天養不禁默默念叨著“岩崎惠美”的名字,想著當時二人於眾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此生難忘。


    距離夫人所在的臥室銀閣還有一段距離時,他們就聽到有多個女人哭喊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引起了祖天養的注意,沒錯,那應該是岩崎惠美的聲音。


    祖天養一個箭步衝過去,搶先進入銀閣,夫人臥室很大,隻見裏邊當中位置,慶夫人本是正在鋪就的席子上蓋著厚被子仰躺著,卻極力撐起上身,雙手抓著岩崎惠美的頭發,用力搖晃著她,額頭上青筋暴起,兩眼突出,手上用勁,大喊大叫著,兩人和服都被弄亂了。


    岩崎惠美躬身站在她臥鋪旁,亦是哭喊著叫道:“夫人,對不起,夫人,對不起……”被她又抓又打,卻並不為自己掙脫。


    在這間臥室門口,已經站了多名仆人,誰也不敢上前勸阻,互相指指點點,嘀嘀咕咕。


    祖天養分開門口眾人,直入臥室,將兩個女人一把分開,岩崎惠美的長發被慶夫人抓下了幾綹。


    慶夫人如同瘋子一般,又去抓祖天養,早被他兩隻大手控製住了細如竹竿的兩個手腕,右手腕上還帶有一個黑裏發亮的菩提手串,因手腕太過纖細,手串已經戴到肘部。慶夫人氣急敗壞,聲嘶力竭地道:“魔鬼,我要殺了你!”說著時,還待從厚被裏爬出來。


    “適可而止吧,夫人!”祖天養大喝一聲,阻止她起身。


    “夫人呀!”岩崎惠美匍匐在榻榻米上,雙手前伸,臉朝下埋在披散的長發中,哭訴道:“夫人,奴婢知道您頭疼厲害,隻要您打我能減輕疼痛……就請繼續打我吧!”


    慶夫人可能因為剛才用力過猛,現在沒了力氣,也可能因為雙手被祖天養像鉗子一樣的手箍住,根本動彈不得,便不再掙紮,隻惡狠狠地看著周圍的人們,嘴裏發出“呃呃”的聲音。


    “她是中了魔障!”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個聲音,眾人看去,正是幕原天一將軍來了。那些仆人們連忙躲避開去。幕原天一走入臥室,對祖天養道:“你們神龍國人對除孽障的道法很多,你也曾做過醫生,本座希望你能幫夫人治好頭疼。”


    “是,將軍殿下。”祖天養道:“我一定盡力,但我不敢保證能幫到夫人。”


    “你有何辦法醫治夫人嗎?”


    祖天養想了想,道:“大凡頭疼,無外乎過度疲勞或者睡眠不足所致,想來夫人不至於勞累,是否因為長期失眠呢?”


    “不會的,”旁邊岩崎惠美道:“最近我一直伺候夫人,夫人每天睡覺很好,睡的很沉。”


    “原來如此。”祖天養又道:“那麽,我覺得可能是因為血液流動緩慢,或者有瘀滯所為,所以,我想為夫人進行頭部按摩,促進血液循環,幫助她減輕疼痛。”


    “不用藥……”幕原天一遲疑一下,然後說道:“那就快按摩吧。”


    岩崎惠美照顧慶夫人躺好,蓋好被子,跪在後邊。


    祖天養便盤膝坐下,雙手成爪,按在慶夫人頭頂,稍稍用力,又往頭兩側太陽穴按去。


    慶夫人初始仍舊大喊大叫,但卻逐漸安靜下來,最後竟然沉沉睡去,瘦小的臉上,皮膚仍舊暗黃無光,但卻十分安詳。


    這時,榮臣正雄走到幕原天一身邊,對其道:“將軍殿下,天皇陛下派左、右府殿和大納言前來邀請殿下。”


    “哦?”幕原天一怔了一下,道:“請他們到茶室稍等。”


    “是。”榮臣正雄答應一聲,忙去打理。


    “美々,”幕原天一看著岩崎惠美,命令她道:“你留在夫人身邊好生服侍,必須寸步不離。”


    “是!”


    幕原天一又看了一會慶夫人,這才出了銀閣。


    臥室中,隻剩下祖天養和岩崎惠美,還有睡著的慶夫人。


    “這麽說來,”祖天養悄聲對岩崎惠美道:“你現在叫做‘美々’?”


    岩崎惠美點了點頭,道:“將軍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還能繼續活下去。”


    “他知道了,也不見得會加害於你。”祖天養邊說,邊繼續為夫人按摩頭部,隻是動作輕柔緩慢,很怕驚擾了熟睡中的慶夫人,他對自己是否能減輕夫人頭疼沒有任何信心,很怕一個不小心,又令夫人發作。


    “無論如何,請幫我保守秘密。”岩崎惠美輕若蚊蠅的聲音說道。


    祖天養點了點頭,這個女人跟自己發生過一次關係,不管是否被逼,兩個人已經多少產生了情愫,祖天養很想保護她。


    “看來你的治療很有效果。”岩崎惠美趴在慶夫人身邊,為她拭去額頭汗水。


    “我很奇怪,將軍為何要找我來為夫人治病?天都城中,醫術高明的醫生應該很多吧?”


    “天都城裏的醫生都請遍了,用了各種藥物,夫人每日吃的湯藥比吃的飯都多,就是不見起效,將軍無法,這才想到了你,病急亂投醫,總要試一試。”


    “你好像對夫人很好,她那麽打你,你為什麽甘願伺候她?”


    “夫人以前不是這樣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日月島上第一美女就是慶夫人,她非常美麗、善良、溫柔,接濟窮苦之人,幫助弱小,現在她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吃了很多苦。”岩崎惠美道:“其他奴婢被夫人打的都怕了,誰也不敢靠近她,我知她是個可憐人,我不在她身邊伺候她,就真的沒人管她了。”


    又按摩了一會,祖天養問她茅房在哪裏,岩崎惠美為他指明了所在。


    祖天養遲疑一下,還是問道:“那麽……茶室在哪裏?”


    岩崎惠美緩緩抬頭,看著他道:“你,不要去做冒險的事情。”


    祖天養點了點頭,得到答案後,忙出了銀閣,直向茶室而去。


    穿行過一座佛堂,前方赫然便是會客廳,上次留學生到訪將軍府,就是在這裏發生聚眾淫亂之事的。


    會客廳旁邊,即為岩崎惠美指點的茶室所在地。


    祖天養看四下裏無人,也不躡手躡腳,卻是快速走近,趴在門上默默聽裏邊的動靜。


    日出國的建築都是極簡風格,尤其這間茶室,更是采用幹闌式架空起來,木架之間沒有實體牆壁,皆用白紙隔斷。所以祖天養靠近後,不是很費勁的便聽到裏邊的聲音。


    “將軍,您是太政大臣,統管整個日出國的政務,此等大事,陛下需要您來闡述應對之策。”一個年老的聲音說著,看來應該是榮臣正雄介紹的天皇陛下派來邀請幕原天一的左、右府殿和大納言之一了。


    “請迴去轉告陛下,我目前沒有應對之策。”幕原天一聲音顯得極不耐煩,道:“神龍國膽敢派神龍艦隊來侵犯日出國的話,我才有對策,而且是令其全軍覆沒的對策,請陛下放心即是。”


    “將軍,您怎麽能如此托大?”另一個聲音說道:“我們都說,將軍不是以前的將軍了,放在二十年前的將軍,時常親近陛下,但現在的將軍,卻故意冷落陛下,實在讓人費解。”


    “我不想提這些事情,請說正事,否則,三位還是請迴吧。”


    “說正事是嗎?”第三個聲音又道:“如今的神龍水師,艦船實力高於我們一倍,即使神龍國沒有采購迴來這十艘戰艦,已經領先我們海軍很多了,何況現下我們更是望塵莫及,唉!難道以後我們就要處處挨打嗎?”


    幕原天一沒有即刻迴答,想來正在喝茶,停了一會,這才說道:“海上戰鬥,才是本座的強項,陸地戰鬥雖不是本座的強項,但本座仍舊打敗了四葉島強敵,統一了日出國,不要忘記了,本座才是戰神!”


    祖天養在外麵聽了一陣,他們始終圍繞著神龍國與日出國兩國海軍來鬥嘴,沒有其他內容,便悄悄退後,又連忙跑迴銀閣,岩崎惠美仍舊在學著祖天養的手法,輕柔地在幫熟睡中的慶夫人按摩頭部。


    至此之後,祖天養時常來到東山殿,幫助慶夫人緩解頭疼,由此他有機會經常能和岩崎惠美見麵,每次見麵,他都非常開心,多年沒有過的心潮湧動,又如小鹿亂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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