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金坐在街邊,屁股下麵是一塊長滿了青苔的爛石頭。他把自己破舊的老錄音機放在耳朵邊上,嚴重失真的歌聲像是一把長矛從他的耳膜裏瘋狂的刺激著大腦。


    這是一首來自他故鄉的歌曲,用的是故鄉的語言。


    歌是這樣唱的:


    “......


    我把她推倒在桌子上


    她趴在上麵不停的叫嚷


    我抽出皮帶,掏出我的手槍


    我不停的開槍


    開槍


    開槍


    ......”


    基德金搖頭晃腦,叼著自己裹的粗大煙卷,扯著嗓子跟著完全沒有節奏的歌聲嘶吼。他的聲音沙啞而瘋狂,就好像是吃多了八號聚集地產的藥草丸。


    過往的人群對他的舉動視而不見,仿佛對這種場麵早已習以為常。


    在基德金的身後有一間用幾根竹竿撐起來的棚子,外麵掛著髒兮兮的半透明塑料布擋風。從這裏看進去,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麵有兩個人正在瘋狂的肉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聲充滿了疲憊和滿足的哀嚎聲中,戰鬥終於結束了。一個塗脂抹粉,穿著小背心和小短裙的女子走了出來,從後麵踹了基德金一腳,說:“走,完事了。”


    “這麽快?”基德金轉頭看了她一眼,立即就笑了。他把錄音機關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對那女子問道:“美亞,他有沒有打你?”


    仔細看上去,美亞的年齡其實並不大,甚至眉眼間還帶著點稚氣。隻不過因為化妝過度,所以她整張臉有一些不自然的衰老感。


    “他敢?”美亞罵了句髒話,從基德金口袋裏摸出一支煙來,點燃了蹲在路邊吞雲吐霧,渾然不顧路人的眼光一直往他的裙底鑽。


    “那個廢物。”美亞朝後麵瞥了一眼,罵罵咧咧的說:“老娘還沒感覺,就聽你在外麵嚎了一下,他立馬就完事了。我草他大爺的,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馬上風了......”


    “我嚇著你了?”基德金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我喜歡聽。”美亞站起來用手拍了拍基德金的臉,嘴裏叼著煙卷含含糊糊的問到:“晚上吃啥?我給你燉肉湯。”


    “哪裏來的肉?”


    “做完賣燒餅的那單我在他家順的,藏裙子裏了。”美亞說著說著就笑了,“保證味道好。”


    “其實我漲了工錢......”基德金剛說了一句,忽然覺得有個陰影籠罩住了自己。他抬頭一看,就看見餘墨站在麵前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吃吃吃,吃啥隨便點。”三個人坐在三陽酒樓的包間裏,餘墨拿著菜單招唿兩人,“放心,老子買單。”


    “難得吃你一頓,今天吃夠本。”基德金掏出煙丟了一支給餘墨,說道:“聽老大說你發了財搬到上城區去住了,那你算是混出頭了。搬出去就別迴來了,舊城區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美亞聽到這句話,從菜單後麵伸出頭來。她還沒開口,基德金已經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美亞翻了個白眼,又把頭縮迴到菜單後麵。


    “你丟個錘子眼色。”餘墨把桌子上一張餐巾紙揉成一團朝基德金丟了過去,笑罵道:“老子是那種人?這幾天忙得要死,忙完了就來找你,你他媽還有意見。”


    基德金悻悻的聳了聳肩,轉頭朝美亞吼道:“點,給我找最貴的點,吃不死這王八蛋。低於一百的菜不要點,對了,再給我找幾個舞女來,漂亮的,舊城區的不要。”


    美亞恨了他一眼,基德金趕緊認錯:“對不起,最後我瞎說的。”


    “有點追求好不好。”餘墨拍了拍桌子,說:“我和羅蘭說一聲,我們幾個以後一起幹,總之有我一碗飯吃,餓不死你這狗日的。”


    “幹什麽?”基德金把腦袋湊過來問:“帶我們去上城區?上城區幹舞廳有沒有搞頭?”


    “除了舞廳你還知道個球。”餘墨罵了一句,說:“等一下,我還叫了秦老板。”


    “秦瘦子?”基德金猶豫著說:“你找他幹嘛?就他那比樣,老子一個能打他八個。”


    “教你們認字啊。”餘墨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以後跟老子做上等人,穿禮服打領結,出門喝咖啡抽雪茄,成天打打殺殺的那是小混混幹的事。”


    “咖啡是什麽?上等人,我?!”基德金指著自己的鼻子,有點不敢相信餘墨說的話。但是他馬上反應了過來,頓時大驚失色:“啥?!還要認字?!你不如殺了我。”


    在舊城區開報攤的秦老板是個很瘦的男人,頭發稀疏,帶著黑邊眼鏡,舊城區的人都叫他秦瘦子。他的腰一直都在微微的佝僂著,所以整個人看上去很蒼老,不過實際上他的年齡還不到三十歲。


    他跟在服務員的後麵,整個人的神態顯得很惶恐,直到推開門看見餘墨才鬆了一口氣。服務員在門口恭恭敬敬的問到:“餘先生,這是您的客人嗎?”


    “對對對。”餘墨站起來摟著秦老板的肩膀把他帶了進來,服務員這才很有禮貌的鞠躬退去。


    “沒事來這裏幹嘛,浪費錢。”秦老板一邊說一邊在位置上坐下,這個時候的神態總算放鬆了點。餘墨抱怨說:“我去你的店上找你你又不在,我有什麽辦法,還不是隻有叫跑腿的來叫你。不說那些,吃東西,吃東西。”


    四個人點了一桌子菜,還開了兩瓶果酒。大家坐在一起喝了兩杯,吃了些幾口菜就都停下碗筷等餘墨說話。


    餘墨環視了一眼,說:“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朋友不多,舊城區算得上朋友的就你們兩個。美亞不用多說,你和小雞仔的關係我知道,這裏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這段時間走狗屎運,認識了幾個大人物,所以就想大家一起賺點錢,你們也早點搬出來,免得一輩子都在舊城區這個坑裏吃屎。”


    “行,你現在有辦法,你說了算。”基德金最幹脆,滿口答應。美亞不說話,隻是趴在桌子上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餘墨。秦老板年紀大點,考慮的也就多一點,猶豫著說:“我年紀也不小了,準備今年要個兒子......”


    “你連老婆都沒有,和五姑娘生啊。”美亞笑嘻嘻的補了一刀。


    餘墨也笑著說:“你放心,不要你們去動刀動槍,要打打殺殺找你們也沒用。我們是做正規生意,門都不用出。”


    “在家接客?”


    “接你妹的客!”餘墨罵了基德金一句,說:“你們啥也別管,就坐在屋裏給我玩。”


    “玩?!”基德金看了一眼餘墨,想確定他是不是在說反話。


    “一兩句說不清楚,先吃,先吃。”餘墨指了指桌子,又扭頭對秦老板說:“對了,我記得你是會打字的吧?”


    “學校的時候練過打字機,但是很久沒打了。”


    “那要加快速度熟悉一下,後天就要開始賺錢了。”餘墨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催促大家說:“快點吃,吃完我帶你們去看看賺錢的地方!”


    三個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餘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麵麵相覷,又不好一直追問。有了心事,大家也沒心思喝酒了,兩三下把肚子填飽了就跟著餘墨出發。


    餘墨在中城區租了一套房子,靠近時光大觀的食堂。這裏的房價比其他地方的租價高了差不多三倍,但是餘墨看在這裏安全的份上,還是咬咬牙租了下來。


    時光城裏敢在時光大觀旁邊鬧事的人不是沒有,但是確實不多見。


    餘墨還去找到羅比恩主教,封了一個紅包,說借他們這邊的電用一下。羅比恩也沒當迴事,隨口就答應了。


    餘墨在舊城區飽受電力不穩的折磨。上城區雖然供電穩定,但是帶這幾個人天天住裏麵也不好。折中一下,就隻能打時光大觀的主意了。


    這套住房有好幾個房間。餘墨騰了一個出來專門放電腦。電腦的供電是從時光大觀那邊接過來的,以保證穩定。至於網絡,餘墨已經去開通了衛星信號,每個月月租百,貴的咬死人。


    也就是說,每個月就算什麽都不幹,六百元就像水一樣流走了。


    餘墨過去打開電腦,隨著一陣音樂聲響起,屏幕上逐漸出現了圖案。


    “你買兩個電視放一起幹嘛?”基德金有些不解。秦老板見識多一些,看了看前麵的椅子和鍵盤,猶猶豫豫的問道:“這是......電腦?”


    “迴答正確。”餘墨說了一句梵高大人的口頭禪。他指著電腦說:“秦老板,你認識拚音,也學過打字機。從明天起,我和你開始教他們讀拚音,你自己再練習一下打字。”


    “學打字幹嘛?”基德金不明白。餘墨懶得和他解釋,倒是美亞說:“我認識拚音。”


    “哦?!”餘墨頗為訝異。


    美亞是從二號聚集地跑來的流民,來的時候還不到六歲。她在羅蘭手底下幹了十年,現在也算是他的半個紅牌。據餘墨所知,她從來沒有讀過書,怎麽會認識拚音?


    “認識字嗎?”餘墨繼續問道。


    “認識一些,不多。”美亞有點不好意思。基德金剛想說話,美亞踢了他一腳,他就乖乖的閉上了嘴。


    餘墨知道這裏麵應該有內情,卻又不好追問。隻能笑著對基德金說:“瞧瞧,人家一個小姑娘都認識字,媽的你就跟一頭豬一樣,怎麽叫你學都不肯。”


    基德金嗬嗬一笑,也不辯解。


    餘墨拍了拍手掌,說:“這樣,大家一起做事,我給大家把工資定一下。秦老板認識字,會打字,還要教你們,主要是教小雞仔,所以他每個月拿兩百。美亞認識拚音,也認識一些字,你暫時每個月拿一百五。小雞仔你這個廢物,每個月先拿一百二。”


    這個工資不算高,也不算低。秦老板的報攤賣點雜物一個月肯定賺不到兩百,但是勝在穩定。他如果關了報攤來做事,但是餘墨這裏的事幹十天半個月就黃了,那他就很麻煩了。


    小雞仔和美亞現在每個月加起來兩三百還是掙得到的,主要是他們這一行莫名其妙的收入很多。但是他們天天到處跑,又累又危險。而且說到底,做舞女這一行並不是什麽很光榮的事。


    這個報價離三個人的心理預期差了一大截,因此三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猶豫。


    還是美亞首先問道:“我們過來沒問題,老大那裏怎麽辦?我簽了死契的。”


    “我去要人,這個你放心。”餘墨揮了揮手,又對秦老板說:“我知道你在擔心啥,大家都是朋友,不妨擺開來說。我要一來就給你開很高的工資,不如直接拿錢給你算了。說的不好聽一點,秦老板你有什麽事,我肯定能幫就幫,幾百千把塊錢我現在還不放在眼裏。”他頓了頓,又解釋道:“這樣,我們可以簽一個合同,如果我這生意不到三個月就散夥了,我賠你們每人一年工資。明天我們就一起去中城區銀行,我把保證金存進去,隻要散夥了你們自己去取,怎麽樣?”


    “你說個錘子,還是不是兄弟?”基德金梗著脖子喊,“隻要羅老大那邊不攔我,我就算不賺錢陪你玩幾個月又怎麽樣?你總不會讓老子餓死。”


    秦老板也勸著說:“都是朋友,那就沒必要了。”


    “一碼歸一碼,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兄弟喝了酒隨便怎麽玩都行,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規矩。”餘墨正色說道:“明天我把合同寫好大家看一看,工資,獎金,賠償金這些我都寫在上麵。但是規矩你們也要守好,不然扣了錢就別怪我。”


    他頓了一下,說:“我們現在隻有四個人,但是以後肯定不止。說句實在話,我事情多,不可能整天守在這裏,以後你們就要帶隊。我說了以後大家都不再是舊城區的小混混,但是大家自己也要努力才對,是不是?總不能什麽都靠我。”


    他給大家打了幾針雞血,又灌了點雞湯,好歹把士氣鼓舞了起來。


    這套房子還有兩個客房,一個留給秦老板,一個留給基德金和美亞,以後他們就住這裏了。


    大家約好,明天早上七點就開始上班,這才迴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等秦老板和美亞都迴去了,基德金才瞥了個空子說:“我說你這生意行不行啊?怎麽看上去像擺攤的騙子。”


    “我一天就掙了兩萬多,買了這兩台電腦。”餘墨輕描淡寫的說。


    “我信你個球。”


    “愛信不信,不信滾蛋。”餘墨翻了個白眼。


    基德金的臉色變得很奇怪,他左看右看,實在是想不出餘墨有什麽理由騙他,但是兩萬多這個數字也太假了一點。


    “你去問問羅蘭一台電腦多少錢,我花兩萬多買迴來吃灰?你啥腦子。”餘墨用手指使勁戳了戳基德金的腦袋,又補充道:“我還托總警監的關係找了兩個中城區的巡警天天在樓下巡邏,就是為了保證生意安全,你以為這個人情小了?”他頓了一下,說:“這個月完了,我去給你們一人配個手機,現在信了吧?”


    基德金看餘墨一副認真的樣子,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辯駁。餘墨又問他說:“剛才美亞說會她認字的時候,你想說什麽?”


    基德金歎了口氣,說:“是黃眼鏡教她認字的,那時候她才七歲。”


    黃眼鏡是什麽人,喜歡玩什麽餘墨自然是知道的。他也很無奈的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和美亞的關係,你總不能一直讓她做舞女。一世人兩兄弟,我盡量幫你想辦法,你自己也努力。”


    基德金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幹嘛找秦瘦子?他心眼多得很,我知道好幾個老大都找他幫忙做假賬。”


    “沒關係。”餘墨揮了揮手,“我賺錢的方法他偷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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