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墨剛走出巷口,就看見海島社的光頭開著吉普車在外麵等他。


    這輛吉普車是托雷斯從聚集地裏拉迴來,花了三年時間才修好的,算是他的私人座駕。舊城區的道路根本沒法開車,油貴的好比黃金,汽車配件就更不用說了,能不能淘到完全看天意。


    所以托雷斯一向把這輛車看作是心頭肉,今天也算是把誠意拉滿了。


    “老大說了,這車你隨時用,想用就用。”光頭板著臉,坐在駕駛位上甕聲甕氣的說道。


    餘墨笑了笑,說:“我不會開車。”


    光頭頭也不轉的說:“打我電話。”


    餘墨坐到他身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忽然問道:“我怎麽發現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光頭猛地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餘墨,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但是他馬上又把頭轉了迴去,用瓦罐一樣沉悶的聲音說:“沒有。”


    汽車發動了,在柴油發動機的轟鳴和黑煙中向前行駛,慢慢加快了速度。餘墨也沒有再去撩撥這個光頭,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麵的景色。


    這個光頭大漢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白牛,在舊城區名氣很大。白牛是托雷斯的貼身手下,個子不高,一身的肥肉,滿臉胡須,看上去就是一個能打的人。餘墨隱隱的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心想這也是個能力者啊。


    舊城區一個社會組織頭目的手下都是能力者,自己確實沒有太多可以驕傲的地方。


    三陽酒店在舊城區中央,一共三層,是這條街最高的建築之一。門外都是擁擠的人力車,小販和靠著牆的舞女,熱鬧非凡。


    白牛帶著餘墨上了頂樓的一個小房間,裏麵擺了好大一張圓桌,托雷斯和兩個手下正坐在裏麵等待,旁邊還站了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


    一看見餘墨進來,托雷斯就上前摟住他的肩膀,笑著說:“今天替兄弟慶祝一下,這些母狗都是從中城區拉過來的高檔貨。我知道兄弟是能隨時去上城區玩的人,不過我這個做哥哥的心意一定要到,對不對?坐坐坐。”


    他把餘墨按在中間的座位上,一個穿著很漂亮的短裙女孩乖乖巧巧的坐在了餘墨旁邊,替他倒上茶,又給他揉肩捶大腿。


    有人出去招唿一聲,酒樓就開始上菜。菜很豐盛,很多都是餘墨從來沒吃過的東西。他剛進入戰賞會沒幾天,雖然有上城區的通行證,但是也很少去,還沒有時間享受時光城上等人的優質生活。


    當然,他也沒啥錢。


    在座的除了餘墨,就是托雷斯和海島社的其他三個成員。托雷斯做了介紹,這些都是海島社裏麵的骨幹。一頓飯時間都是托雷斯和幾個手下在說話,餘墨隻是偶爾含含糊糊的應一句,基本不說話。桌上的菜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新鮮的豬肉湯,加了油的蔬菜水果汁,外焦裏嫩的小牛肉,非常的美味。


    一頓飯快要吃完的時候,房間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手裏拿著很漂亮的戰前版觸摸屏手機,留著修剪的很整齊的小胡須,身上穿著黑色的寬大衣服,神態從容。


    他對著餘墨笑了一下,伸出手來說:“兄弟,怎麽今天有空來我這裏?”


    “山羊哥。”餘墨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兩人對視一笑。


    這人正是時光城最大的商人,李山羊。


    李山羊在餘墨對麵坐下,揮了揮手,讓海島社成員和舞女都出去,隻留下了托雷斯。


    他很直接的對餘墨說:“兄弟,我事情多,今天不是你我不會來這一趟。我們都是戰賞會的兄弟,所以我有話明說了,我知道你去找了會長大人,但是托雷斯是我生意夥伴,我不能不照顧他一下。”


    餘墨笑了笑。


    李山羊每一句話裏都帶了一個“我”字,這說明他是一個非常自信且不容反駁的人。與此同時,這也代表了他心裏對餘墨的做法表示很不爽。


    餘墨看了李山羊一眼。


    李山羊麵帶微笑,但是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死死的盯著自己。


    餘墨端起果汁釀的酒喝了一口,很鎮定的說:“托雷斯和洪老大隻能留一個。”


    李山羊擺了擺手,說:“兄弟你的事我不參與,我隻是個做生意的。我們做生意的賺錢肯定要賺,但是生意夥伴我也不能不管,不然以後誰還幫我?”


    餘墨低頭沉思,不說話。


    李山羊有點不耐煩了,拿食指敲了敲桌子,說:“兄弟你是聰明人,知道從哪裏下手。不瞞你說,托雷斯信仰的的確不是時光之神,但是時光之神也不會對其他真神的信眾趕盡殺絕,你這條路走不通。”


    餘墨在心裏笑了笑,心想走不通就沒有今晚這頓飯了。你們這種反應不正是說明有問題嗎?


    他歎了口氣,說道:“山羊哥你都這麽說了,那我隻能去找洪老大的麻煩了。”


    李山羊聽到這句話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他丟過去兩支煙,指著托雷斯對餘墨說:“這小子不太會說話,但是還算講義氣。以後你那邊有什麽事不方便動手,直接叫他就是,不用客氣。”


    托雷斯在旁邊拿起酒杯,倒滿一杯酒遞了過去,說:“餘兄弟,大家都是在舊城區長大的,多的話不說了,我敬你一杯。”


    餘墨也不囉嗦,接過酒喝了,托雷斯也陪著在旁邊喝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室內的氣氛頓時和緩了許多。李山羊夾著煙,靠著椅背上指著餘墨說:“我托大,叫你一聲小餘。我以前也是舊城區的人,天天在附近聚集地倒東西賣,這個沒什麽好丟人的。你我都是舊城區長大的,以後互相多點照應,有什麽事盡管找我,不用客氣。我知道你把那本書送給會裏了,大氣。我在你這年齡幹不出來這種事。”


    說起這件事,他就向餘墨豎了個大拇指。餘墨笑著端起酒喝了一口,看李山羊的眼神知道他對這件事還有些耿耿於懷。


    作為商人,有這麽個機會沒賺到錢,那就和自己虧了一大筆一個感覺。


    “不好意思,山羊哥。”餘墨說:“是我衝動了。我想萊恩先生對我這麽好,總想做點啥迴報他老人家。下次有機會再找山羊哥帶我發財。”


    “發財的機會有的是。”李山羊拿手敲了敲桌子,說:“你看和托雷斯打的火熱的洪家生,現在大家都叫他洪老大,中城區自己買了套小樓,七八個女人在家裏侍候他,可十多年前還不是黑狗劉身後的一條狗,全靠給劉霸天送女人送狗才混到今天這一步。”


    原來洪老大的背後是劉霸天啊,劉市長的公子,時光衛士團的連長,甚至還和神秘的曼陀羅攪合在了一起。


    餘墨眼神微微一斂,想不到舊城區的兩個社會組織背後居然都有上城區的大佬在撐腰,怪不得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整頓下來。


    “黑狗劉當年為了騙首都區的工人保障,可是在工地偽裝生產事故殺了不少人。結果洪家生轉手就把他賣了,這種翻臉不認人的狠辣連我都佩服幾分。”李山羊站起來跺了跺腳,笑著說:“喝多了胡說八道,兄弟你就當沒聽見。我先走幾步,空了來找我玩,我那新鮮玩意兒多的很。”


    “山羊哥慢走。”


    李山羊走了,餘墨也站起來告辭。他謝絕了托雷斯要帶他去跳舞的要求,說要自己走走。


    天色已晚,中城區隻有寥寥幾盞路燈,四處一片昏黃。餘墨走在腐臭難當的小溪邊,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酒勁上湧,他的臉紅的跟有火在燒一樣,心底卻一片冰涼。


    李山羊從頭到尾一口酒都沒有喝過,說什麽喝多了胡說八道,他最後這句話明明是專程說給自己聽的。


    餘墨想起了那天洪老大的夢境,站在他前麵的黑衣服男人就是李山羊嘴裏的黑狗劉了吧。吊車上巨大的鋼塊從天而降,下麵的人群被砸的血肉紛飛,連屍骸都撿不出來。


    黑狗劉眼神冷酷,洪老大被刺激的麵紅耳赤。


    不,李山羊告訴自己這件事絕不是要讓自己義憤填膺,舊城區的人沒有所謂的正義感。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山羊嘴角有一絲簡直藏都藏不住的笑容,他肯定是知道什麽!


    那是什麽?


    餘墨隱隱的想到一件事。他不敢往那個方向想,卻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餘墨十歲的時候,母親在工地出了事故,據父親說連屍體都找不迴來。難道說這就是當年事故的真相?


    洪老大看見自己成為能力者之後就做了這個夢,所以......夢裏的那個看不清楚模樣的送飯女工就是自己的媽媽?


    巨大的恐慌感和無助感再次襲來,餘墨蹲在臭水溝旁邊,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哭嚎聲,涕淚橫飛,怎麽也控製不住。


    兩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鬼鬼祟祟的從餘墨身後摸了上來,為首的一個舉起手裏的鋼筋狠狠地向他後腦勺敲下去。下手之重,幾乎是想把餘墨的腦漿抽出來。


    餘墨背對著他,隻是微微的偏了一下頭,讓這根鋼筋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衣服被抽的布屑橫飛,露出了肩頭的皮膚,但是皮膚上隻有一點幾乎看不見的淺白色印子,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勒了一下一樣,很快就消失了。


    餘墨轉過頭看了看他,好像什麽也沒有感覺到。


    場麵靜止了一個刹那,那兩個年輕人怪叫一聲,丟下鋼筋轉身就跑。餘墨伸手抓住了落後的一個,單手握著他的腿像是掄一根木棍一樣砸向地麵、一聲慘叫之後,這個年輕人的頸骨扭曲成了一個突兀的造型,腦袋歪在一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另一個聽見後麵的慘叫,跑的更快了。但是餘墨撿起地上的廢棄鋼筋,兩步就追上了他,猛的一下就把他的膝蓋抽的粉碎。


    這個年輕人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斷的求饒。但是餘墨什麽也聽不進去,舉起鋼筋就開始了冷酷的抽打。


    他的視線裏一片模糊,一遍遍閃迴著巨大的鐵塊從高空墜落的情景。他能看見後麵的情景,隻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放慢無數倍看清楚所有的細節。


    那種嘔吐感又湧了上來。


    餘墨閉著眼睛,機械的一下下抽打著,仿佛這樣才能把這種恐慌感驅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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