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相思眼角亦有未幹的淚痕,他微微一怔,輕輕抬手,搭在蘇鈞策背上,輕聲呢喃,“十三爺……你為什麽要哭……”


    他呆在他身邊一年,從沒有見過十三爺落過淚。


    原來,那樣一個風流瀟灑,肆意昂揚的十三爺……也是會哭的嗎……


    可是……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哭呢……


    他曾經在蘇府裏受了欺負,也會裝模做樣的縮成一團默默的哭,他是故意讓十三爺看見的。


    那時的十三爺是怎麽說的呢 ?


    他捧著他的臉,輕輕的為他擦去眼淚,告訴他,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他信了,這兩年的漂泊,他沒再哭過。


    可是……是十三爺自己說的,他抱著他,看著他止不住的眼淚,自己加的後一句,“相思,你可以在爺麵前放心大膽的哭,爺知道你是受委屈了,爺會護著你……”


    眼淚,的確很無用,它隻會讓真正心疼你的人心痛……


    他哭的時候,十三爺也會像他一樣心痛嗎……


    顏相思任由他抱著,試探性地,一下一下的,輕拍他的肩膀,“十三爺,不哭……”


    聲音輕柔的仿佛怕驚擾什麽,就像在哄一個受傷的孩子。


    “相思……兩年前我趕你走,不是厭惡了你,我隻是……”蘇鈞策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幹巴巴的僵在原地。


    他該怎麽說?


    從一開始,他就沒把相思的命當命……


    他隻是把他當一顆棋子罷了……


    他想拉著整個蘇府去死,這個蘇府裏的人……就包括相思……


    對他的好,不過就是做出來的樣子。


    佯裝深情,騙的相思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時候,將他趕出府去……在那個風雪夜裏,吐了滿口的血,也沒人拉他一把……


    蘇鈞策低沉的嗓音已經哽咽的不成樣子,“相思……我一直都在騙你,愛你是假的,說護著你也是假的,我一直……對你,都是利用……”


    顏相思拍著他肩膀的手停住。


    傻子啊……


    他對他,又何嚐不是利用呢?


    若是十三爺不愛他,又抱著他哭什麽呢?


    若是十三爺真的沒有護著他,以他一個戲子的身份,怎麽能在府裏活下來呢?


    他們二人之間的恩怨,早已說不清了,誰欠了誰啊?


    誰也不欠誰!


    顏相思臉上不再帶著悲淒的神色,有些高傲,又含著不善,“十三爺……你好好補償我吧,要是不讓我滿意,我就不跟你了!”


    趾高氣昂,像極了當年那個被他寵壞了的顏相思。


    “你說什麽……”


    蘇鈞策緩緩地抬起頭,動作僵硬又遲緩,“相思……你說什麽?”


    這般不可置信又自我懷疑的表情,實在不該出現他清風朗月的一張臉上,顏相思掐著他的兩邊臉頰,使勁往外拉,“十三爺,不過兩年不見,你怎得耳朵也不好 了,要找個大夫看看嗎?\"


    “為什麽……”


    為什麽就這麽輕易的原諒他了,泥人還有三分脾性,他的相思……為什麽這麽傻?


    “十三爺,相思從來不知道,你的腦子,是這樣傻的嗎?你以為……那天,我真的是被曲絮推進湖裏去的嗎?我若真是一個單純的人,當初你遞給我茶的時候,我就應該一巴掌拍開,畢竟,一個真正不諳世事的人,是不會頂著姨娘的身份和小輩糾纏不清的。”


    “你為什麽會覺得,一個從小在戲樓裏摸爬滾打活下來的人,真的如你看到的那般單純,難道我是因為愛才和你在一起的嗎?”


    “不是,我隻是想活著……”


    他們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誰也怨不了誰。


    隻是有一點不同的是,他們倆人利用著利用著,他竟是對十三爺生了情。


    原本以為,十三爺真的不愛他,趕他出府是真的玩膩了,可是看著這個伏在他懷裏哭的男人,他突然意識到,錯了……


    他很早以前便說過,他不恨十三爺,他隻是怨,怨十三爺不愛他,怨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十三爺對他變心。


    世事無常,十三爺是愛他的,他們因為誤會,就這樣蹉跎了兩年的時光。


    蘇鈞策將頭埋在顏相思頸間,“我知道。”


    正因為他知道,才導致他最開始想拉著相思一起死,那個時候,他覺得相思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隻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心軟……


    爺爺的逼迫,恰好給了他機會,讓他送相思出府,他確實想和相思斷幹淨,所以,從沒有派人去找過他,他以為相思會過的很好,卻沒想到,就是因為他這個疏忽,相思差點死了。


    “你知道?”


    這是顏相思沒料到的。


    他忽地有些惱,那豈不是,他最開始在十三爺麵前演的時候,十三爺就知道了……


    這人……


    這人,是不是覺得很好玩啊,看著他挖空心思在他麵前裝,他是不是很得意?


    顏相思漲紅了臉,“蘇鈞策,你真是混蛋。”


    蘇鈞策蔫蔫的,“是……我是混蛋。”


    乖巧聽話,沒有半分的少爺架子。


    顏相思神色稍緩,知他釋懷不了,伸出手推開他,“十三爺,你在這般要死不活的,可就別來找我了,我都說了,不於你計較了,你還在糾結什麽,還是說,你是借著自己心有慚愧,故意不想與我好了?”


    蘇鈞策幾乎在一瞬間直起身。


    “相思,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隻是覺得對不起他……


    顏相思將淩亂的衣襟拉好,側目望向他,“十三爺,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你沒有對不起我,過去的恩怨,就讓他過去了,好嗎?”


    “我這些年一個人嚐盡了苦頭,不想在一個人了,十三爺,你給個準話,要是你真的不要我,我大可另尋一人,不會打擾你半分。”


    蘇鈞策一聽這話還得了,他盯著顏相思,語氣不善,“你要是敢找別人,爺不介意讓他成為下一個陳小爺!”


    顏相思極為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不發一言,利落的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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