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一陣風吹過,一瞬便沒了蹤跡,轉眼間就到了慕宸帷禮的這一天。


    帷禮,是公子的成人之禮,公子在那天換下麵紗,戴上帷帽,代表著成人,帷禮之後可行婚嫁之事。


    可慕宸總覺得這勞什子帷禮是封建糟粕,好像公子就見不得人,非要擋著臉,那些女君就可以隨意的出去花天酒地。


    偏偏慕宸也奈何不了……


    因著是慕宸的大日子,他今天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袍,袍身用銀線繡著雅致的雲紋,走起路來若流雲浮動。


    腰束一條藍色腰帶,上嵌的羊脂白玉溫潤無瑕,與衣袍相得益彰。


    外罩一件淡藍色薄紗披風,隨著慕宸的動作飄逸。


    頭戴白玉冠,發絲自臉側垂下,合著發帶的輕晃,盡顯瀟灑。


    與往日的裝束大相徑庭,倒顯得他如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慕宸伸手想解下臉上的麵紗,手就被打了一巴掌。


    “啪”


    慕宸愣住了,“父君,你為何打我?”


    “你今日消停些,麵紗不可取下來。”沈正君淡定的收迴手,好像剛才那一巴掌不是他扇的。


    “……”


    “知道了。”慕宸訕訕的收迴手。


    “伯君說的不錯,今日這麵紗,你就是不戴也得戴了。”


    韓鈺還從沒見過慕宸戴麵紗的樣子,月白色的麵紗,將他平日裏的淩厲遮了個幹淨,隻露出深邃的眼睛。


    “鈺兒來的正是時候,快來。”


    “拜見伯君。”


    ”鈺兒快起!”


    “鈺兒,你替伯君看著宸兒一會兒,可好?”


    慕宸一見沒人就想掀麵紗,今兒又是極為重要的日子,隻能請個人看著他了……


    韓鈺眼底笑意浮沉,“無事,伯君去忙。”


    慕宸在一旁略顯無語,有必要這麽防著我嗎?


    韓鈺走過去坐在慕宸旁邊含笑說:“極少見你這副打扮。”


    慕宸擺了擺袖子,有些嫌棄,“麻煩。”


    “很襯你,與你很配。”


    “嗯,是很配。”


    慕宸瞥了一眼韓鈺的衣服,一身簡約的月白色長袍,不如自己的精致,可卻是與自己格外相配。


    “阿宸……”韓鈺突然喚了慕宸一聲。


    慕宸迴頭看他,“怎麽了?”


    韓鈺說——


    “願君行坦途”


    “風雲皆順遂。”


    這是韓鈺最想給慕宸的祝福……


    慕宸看著韓鈺的眼睛,隻覺得裏麵溢滿了星辰……


    怎麽就有這麽令人歡喜的人呢……


    “會的,你同我一起。”


    慕宸伸手拉住韓鈺,如果今天他有最大的福分,那麽,就分一半給韓鈺吧……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考其維祺,介爾景福————”(元服禮哈)


    “禮成————”


    唱詞落下,慕宸臉上的麵紗換成了帷帽,遮住了慕宸看向韓鈺的視線,他最後隻看見韓鈺含笑看著他,沒移開眼。


    “請宸公子賜福。”


    上古傳聞,在男子行帷禮這天得到賜福的香囊,會順遂一生。


    “宸公子,我我我,這邊……”


    “宸公子……”


    “哎喲,你別擠我啊 ……”


    “你走開。宸公子,這邊。”


    “阿鈺,是你的。”


    眾人熙熙攘攘,你推我搡,可慕宸還是準確的抓住了韓鈺,又聞見了青竹香……


    “阿鈺,我的福分,分你一半。”


    “願你,一生順遂。”


    “願你,事事如意。”


    慕宸不願去迴憶韓鈺的上輩子,那個死在深宮的少年公子,從沒得到誰的福分……


    “哎呀,怎麽就給出去了呢……”


    “是啊,我手都伸到宸公子身邊了,他也不給我……”


    ……


    耳邊都是其他公子的抱怨,慕宸拉著韓鈺在人群中奔跑,陽光傾瀉而下,為他們的背影鍍上了一層金光。


    慕宸拉著他的福分,破開那條滿是荊棘的路……


    “阿鈺,跑——”


    “不要,慕宸,你不要丟下我,你……不要死……不要死。”


    韓鈺抱住慕宸跌倒的身體,淚水不斷湧出,將身上的血漬暈的更深。


    “鈺兒,是我抱歉……咳咳……”


    “不要……不要,慕宸……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不要死,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韓鈺跪在慕宸麵前,他祈求慕宸……也祈求神明……


    “鈺兒……”


    慕宸有太多的話想和韓鈺說,最終隻是抬手想摸摸他的臉,就在即將觸碰的瞬間,看到自己滿手的血跡,緩緩的縮迴手。


    “慕宸……慕宸……”韓鈺察覺到慕宸的動作,忙想伸手抓住他的手,可原本近在咫尺的手卻猛然垂下……


    他沒有碰到他的手……


    “慕……宸……”


    韓鈺愣愣的跪著,思緒陷入一片混亂,如同被無形的韌絲纏住,連掙紮都失了力氣。


    “籲——”


    鳳靈衛追上來,見慕宸已死,打了個手勢,“貴君,陛下有旨,陛下憐將軍府為保衛晉朝人丁凋零,隻要貴君與我等迴宮,不追究貴君此次謀逆之罪。”


    韓鈺呆呆的抱著慕宸坐在雪地裏,“慕郎,你不是要和我成婚嗎?”


    “你不是要和我去看大漠嗎?”


    “你起來啊!”


    “你這個騙子。”


    “慕宸……你騙我……騙我……”


    韓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緊緊地抱著慕宸漸漸冰冷的身軀,雙眼空洞無神。


    “貴君,請您和屬下迴宮。”


    韓鈺僵硬的迴頭,“好啊,你過來些,本君沒有力氣了,你扶一扶本君。”


    鳳靈衛看著鈺貴君冰冷的視線,稍稍退後了一步,又想到韓鈺不會武功,於是走近他想要扶起他。


    “刷”


    一陣寒光閃過,韓鈺抽出鳳靈衛腰間的劍,那人禁戒的低頭,卻隻見鮮血從鈺貴君心口流出……


    韓鈺倒在慕宸身旁,嘴裏不斷溢出鮮血……


    ”慕郎,你等等我……”


    “唿……”


    “韓鈺——”


    慕宸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起,赤紅著眼想抓住什麽,卻抓了個空。


    慕宸看著自己的手,思緒逐漸迴籠,“原來是夢。”


    慕宸躺到床上緩了緩,那種心悸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他伸手放在胸口,“係統,怎麽迴事?”


    “……”


    沒有人迴應,除了心跳聲,沒有其他的聲音。


    “係統?”


    慕宸心裏慌亂起來,他夢裏的結局,和上輩子截然不同,韓鈺同樣進了宮,可卻死在了他的懷中……


    不一樣……全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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