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到流淚。


    拍著手,不住地鼓掌,哈哈大笑,“你們真是,真是,好樣的!”


    說著對他們每一個人都豎起大拇指。


    旁邊立馬有人附和,“是吧,哈哈哈,啞巴那種爹不疼娘不愛的,最後好像還是他祖父過來把他帶走了,我看他就是多餘活著。”


    多餘……


    神tm多餘。


    他那麽好,那麽好,那麽好的一個人,多特別啊。


    他會對她說:“寶貝,我隻希望你幸福快樂。”


    他還會說:“寶貝別怕,不管發生什麽,老公都會陪著你。”


    他愛她,也愛吃醋,有時會故意發狠:“你隻能有我,戚南風,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再也不會放過你。”


    他還會撒嬌,“老婆,你哄哄我,說你愛我,你愛不愛我?”


    這麽好這麽好的一個人……


    戚南風撐著桌子起身,還掛著淚痕的臉上,笑得牽強,幸好這群醉鬼看不出異樣。


    “我去看看外公的牌位落灰了沒有,借著雨水擦一擦。”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鬼話。


    好在沒人懷疑。


    那幾人遲鈍地點頭,繼續吃吃喝喝。


    戚南風抱著外公外婆的牌位,恍恍惚惚走出祠堂。


    剛將牌位在車上安置好,就聽一陣歇斯底裏的聲音。


    “啊!這tm是什麽!我c!我c!嘔……”


    “雞爪子?!是不是雞爪子?”


    “那指甲蓋……嘔……”


    嘔吐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迴過味來的眾人,紛紛從棚子裏跑出來,一邊吐,一邊像瘋了一樣向戚南風衝來。


    坐在車裏的女人,此時才終於放肆地笑出了聲。


    傻x。


    人肉的味道怎麽樣。


    不是不把他當人嗎,不是“那是他的命”嗎,沒有人性的家夥,就該補點人氣兒。


    這鮮美的“雞爪湯”值得你們一生去迴味。


    猛踩油門,轟鳴聲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聾,掩蓋了雨聲,連那群怒不可遏的傻x罵罵咧咧的聲音都通通掩埋。


    意識到她要做什麽,眾人驀地停下腳步,酒醒了大半,慌不擇路地往棚子裏跑。


    好,很好!


    甕中捉鱉。


    省事兒。


    黑色suv,底盤高,車身寬大,在她的掌控下,卻像一個趁手的玩具,指哪打哪。


    車輪翻滾,行動敏捷,爆發力極強,就像拉力賽上輕盈的跑車,迅捷如豹,朝人群裏直衝而去,碾壓,衝撞。


    稀巴爛的木桌,沸騰滾燙的湯汁,碗碗碟碟,電線火花四濺,塑料棚傾塌,亂七八糟,又毫不留情地將霸淩者掩埋。


    哀嚎,求饒,尖銳又混亂。


    發動機轟鳴,鐵皮冷硬,堪堪將兩人堵在牆角,膝蓋夾在車頭與牆壁之間。


    渾身抖得像篩子。


    “戚家三小姐……”刀疤臉終於想起她姓什麽,瞪大了眼睛,驚恐得如同斷了翅膀的撲棱蛾子,“我們無冤無仇,你這是……”


    話未說完,又是一股強大的外力擠壓,看似不著痕跡地往前移動分毫,實則力道掌握得恰到好處。


    二人痛入骨髓,嘶吼走調,眼球都要崩出來。


    而擋風玻璃後的那張臉,決絕,狠戾。


    不知是哭,是笑。


    “去死吧。”


    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腳下使力,車子一點點向前,看起來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可阻擋的力量,將那兩人擠壓在方寸之間。


    “啊!”


    痛苦哀嚎,淒聲慘叫。


    膝蓋骨被碾碎,碎成渣。


    靈魂都痛到飄蕩。


    正當兩人以為這一輩子就交待在這裏的時候,車子卻突然後退,給了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


    車頭又轉了個方向。


    向其他幾人衝去。


    像個玩不膩的遊戲,你們熱衷於霸淩作惡,而我熱衷於慢慢耍猴。


    反反複複幾個迴合。


    幾人泥水混合著血水,糊了滿身,滿嘴滿臉都是汙穢,口水橫流。


    膝蓋痛到麻木,軟塌塌像個橡皮人。


    喪失支撐。


    一個個匍匐在地,在雨水裏蠕動。


    好像個狗啊。


    哈哈哈哈……


    戚南風滿眼滿臉的淚。


    調轉車頭,踩油門,疾速,衝撞!


    莊嚴肅穆的祠堂,蠟燭晃眼,蠟油流淌,像人的眼淚。


    車頭撞擊,車尾甩動,牌位嘩啦啦倒地,祖宗沒了。


    蠟燭傾倒,燃燒。


    火光四濺。


    “轟”的一聲,借助風的力量,越燃越烈。


    車子還在毫無方向,毫無預兆地橫衝直撞。


    祠堂火光衝天,那幾個畜生已經站不起來, 卻還不死心地在泥地上亂抓,艱難地朝門外爬,很是惜命。


    戚南風望了一眼後視鏡,掛倒擋,猛地往後麵駛去,車身顛簸,好像軋到了什麽東西。


    嗬,這裏還能有什麽好東西了。


    先人們,對不起了,誰讓你們有這樣豬狗不如的後輩。


    下輩子不要再當他們的先人了。


    戚南風雙手死死地抓著方向盤。


    胸中是難以紓解的憤恨。


    眼前是該千刀萬剮的人渣。


    再一次往前俯衝,又一次猛地後退碾壓……


    痛苦地活著,生不如死。


    對吧。


    一輩子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活得狗都不如,哈哈哈哈哈……


    我成全你們!


    欺負他,天天打他,很好玩……唯一的樂子……那是他的命……哈哈哈哈哈,我盯著你們,狗雜種,千萬別死,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不會讓你們好過!


    suv車身很重,來來迴迴,反反複複,輪子摩擦生煙,就算是鐵板也碾成了渣。


    戚南風重重地喘息,滿臉的淚,大聲地笑,麵目猙獰。


    雨還在下,風還在刮。


    方向盤上的雙手,抓緊,發白,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麵已沒有了哀嚎聲。


    戚南風才終於仰靠在椅背上,放肆痛哭。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他還不夠可憐嗎!


    被繼母扔到山裏自生自滅,被人販子賣到有智力障礙的人家,每天挨打,挨餓,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他才八歲!他怎麽保護自己,為什麽人心會壞到這個份上?!


    她應該帶他走的,她應該再多問幾句,或許再多問幾句他就會張口說話,卸下所有防備,跟她走。


    是她太天真,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的惡。


    多年後相遇,他在想什麽?


    在想她像個天使?拯救了他?!


    可是這算哪門子的拯救……


    “官莫北,你為什麽喜歡我?”


    “因為是你,所以喜歡。”


    泣不成聲,旁若無人。


    她很好,可是她不配,不配當他的天使!


    人人都道他冷血無情,那他為什麽不迴來報仇!


    怎麽不把這些人渣攪碎了喂狗!


    他們隻把他當狗……


    md!這裏的人都該死!怎麽不去死啊!


    戚南風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已經很久,頭痛欲裂,意識模糊。


    她抹了把眼淚。


    她想讓自己清醒。


    必須清醒。


    唇角血腥味蔓延。


    哭聲漸漸停止。


    雙眼盯著雨水中那一坨坨爛肉,憤恨愈來愈烈。


    身後猩紅的火光,木材和蠟燭像個助燃劑,一團團,一簇簇,直飛半空。


    任雨水瓢潑而下,也澆不滅。


    車輪在泥水裏飛速打轉,濺起一陣水霧。


    瘋了一樣的女人,瘋了一樣再次往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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