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的話雖沒有邏輯,沒有前因後果,前言不搭後語,可那幾個關鍵詞,卻像是撬動保險箱的鑰匙。


    “轟”的一聲。


    耳鳴陣陣。


    如遭雷擊。


    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


    嗡嗡作響,警鈴大作。


    他猛然迴頭。


    順著瘋子所指的方向望去。


    牆邊的矮小茅草屋!


    那個茅草屋!


    漂亮女人……啞巴……關在……


    官莫北渾身的血液頃刻間凝固。


    “被人抓走了……抓到樹林去了,挖坑,埋了……”


    瘋子還在喋喋不休,手舞足蹈,越說越興奮,笑得像哭一樣難看,黑漆漆的眸子閃著異樣的神采,披頭散發的樣子又瘋癲又可怖。


    他還在試圖證明自己沒瘋,自己講的都是真的。


    突然猛地伸出枯瘦的手,抓著官莫北的雙臂。


    “她來找,找啞巴,兒子。”


    瘋子用被人下了蠱的眼神牢牢地盯著他,語音幽幽。


    官莫北四肢百骸都在過電,緊一陣,麻一陣,心髒也不聽使喚,忘記了該怎麽唿吸,胸口重重起伏。


    他呆立半晌。


    眼睛直勾勾地虛無地盯著前方。


    艱難地挪動腳步,在不停念叨的瘋子麵前蹲下。


    緩緩伸出胳膊,頭皮發麻到視線模糊,卻還是精準地卡住瘋子的脖子。


    無意識地喘息,感受著手掌下傳來的脈搏跳動。真好聽啊,還會動,先停一下,不要再動了,不要再說了。


    胳膊用力,越箍越緊。


    瘋子,真是瘋子!


    在說什麽瘋言瘋語!


    閉嘴,不準再說了!都tmd是瘋話!


    想死是吧,這就送你上西天!


    瘋子在掙紮,瘋子張著流血的嘴巴像隻破掉的鑼,瘋子用力掰著攥著他脖子的手,然後尋到機會一口咬上去,用僅剩不多的牙齒本能地攻擊。


    手背上鑽心的疼。


    疼痛使人清醒。


    渙散的眼神重新聚攏,丟掉的魂魄重新歸位。


    官莫北鬆開手,跌坐在地,臉如死灰。


    阿海意識到不對,衝上前對著瘋子拳打腳踢,瘋子毫無還手之力,抱著頭吱哇亂叫。


    難聽!真難聽!


    如數萬隻蒼蠅嗡嗡亂飛,又像一頭拉磨的破驢,叫得人心煩意亂。


    官莫北捂著腦袋,咬著牙擠出幾個字,“放開他。”


    好像軀體被抽空,短短的三個字已是耗盡了最後的力氣。


    阿海一愣,望著一向注意形象精致慣了的少爺,此刻正失魂落魄地癱倒在泥草地上,大為震撼。


    “少爺。”阿海呆了一瞬,趕緊跑過來扶他。


    官莫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目光卻還定在那個瘋子身上。


    阿海不敢鬆手,索性攬過少爺的胳膊架在脖子上,用身體支撐著他。


    官莫北緩了緩,重重地吐氣,看起來無力透了。


    視線一一掃過眼前這群人。


    跪的跪,趴的趴,但無一例外,都是一副怕得要死涕淚橫流的鬼樣子。


    “他說的是真的?”


    沒有人答他的話。


    周遭隻有牆外枯枝被風吹得哢嚓作響的聲音。


    官莫北閉閉眼。


    他沒有耐心,也沒有力氣再一一審問。


    隨便挑了一個,朝保鏢使了使眼色。


    那個被選中的倒黴蛋,牙齒嗑著牙齒,哆哆嗦嗦地搖著頭,音不成音,調不成調。


    忽然,狂風大作,頃刻間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落下,天邊那被烏雲裹挾的黑團,像一個黑乎乎的大鐵鍋,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戚南風早上醒來,便不見身邊人的影子。


    她又眯了一會兒才翻身下床。


    “官莫北。”她下意識地喊著他的名字,踩著台階下樓。


    樓下,無人迴應,隻有傭人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還有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熟悉的背影……


    戚南風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


    幸好剛才洗漱過後換了得體的衣服。


    “爸爸,你怎麽來了?”


    這一大早的,官莫北不在就夠意外了,官景琛出現在這裏也挺反常,尤其是他還一臉凝重的表情,那就更加不對勁。


    官景琛迴頭看了她一眼,扶了扶眼鏡,“南風,你給莫北打個電話,喊他迴來,好不好?”


    這話講得突兀,語氣也有些急迫,不似平時那麽雲淡風輕。


    戚南風愣了愣,思索著他話裏的意思。


    “爸爸,怎麽了?莫北去哪裏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開始緊張,臉上的鎮定也是裝出來的。


    官景琛重重歎息一聲,沒有看她,隻道:“你問問他。”


    戚南風意識到不對,一向波瀾不驚,對什麽都不關心,置身事外的官景琛,現在居然是這副神色,這種語氣,透著無可奈何,又帶著一絲懇求。


    她不禁緊張起來,事不宜遲,抓起電話撥通號碼。


    “嘟”的聲音響了很久,每一秒的等待都像緊繃的弦,很是折磨。


    “寶貝。”


    男人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戚南風渾身抖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簡單的兩個字給了她大赦。


    “你在哪裏?”聲音發緊發顫。


    又是幾秒的等待。


    等待過後,是男人平緩的語調,“寶貝,我有點事要處理,等忙完就迴去。”


    戚南風緊緊抓著電話,“你現在迴來吧,我……”


    她瞟了一眼旁邊,“我想你了。你迴來好不好?”


    “寶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戚南風總覺得這聲音不對,好像……好像有一絲哽咽。


    “官莫北,你如果脫不開身,那我去找你好不好?”她試探著問道。


    不出所料,對麵立馬答道:“不要,老婆,你在家裏等我,我很快迴去,這裏……這裏在下雨,雨很大,不安全。”


    話音剛落,一道刺耳的閃電,轟隆隆炸開,那令人心驚的聲音劃破長空,像要將天空劈成兩半。


    通話信號時斷時續,最終徹底斷掉。


    戚南風死死地抓著電話,聽著耳邊的忙音,半天迴不過神來。


    驀地,突然起身往樓上跑。


    再下來時已經換了一套利落的著裝。


    長衣長褲長靴,長發束起,堅定的眼神,一臉冷靜。


    “南風。”官景琛站起來打量她,欲言又止。


    “爸爸,我去找他,莫北……他現在有事要忙,我去幫他。”戚南風微微一笑。


    說著便轉身出門。


    打開手機上的定位軟件,信號時好時壞,趁著好的時候將那個小紅點截圖,在地圖軟件上重新搜索。


    碧水村?


    那不是外公的老家?


    官莫北怎麽會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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