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長沙所有張家人齊聚一堂,等著吃年夜飯。不算管家,最年長的不過也二十出頭,最小的坐在統一製式的板凳上,腳都沾不到地。


    張啟山不在,這一年仍是越明珠當家。


    足足一百多人,鴉雀無聲。


    越明珠進來時和去年相差無幾,所有人起身行注目禮。


    雖然明天才是大年初一,可架不住她衣服多,身體長的快一年四季都要做新衣,今天這件依然是金大腿送的那幾箱雲錦做的冬裝。


    本來念著金大腿不在,她還想找找看有沒有窮奇紋樣。


    可惜沒有。


    不管什麽料子,紋樣幾乎都要往“權、福、祿、壽、喜、財”上靠,窮奇是兇獸自然沒有。


    她身上這件金線織出的麒麟獻瑞,紅底金紋外加點寶藍色,濃豔絢麗,十分惹眼。


    讓大家隨意,越明珠一邊上座一邊打量自己短襖下部的紋樣,“怎麽,我身上的麒麟跟張家文身很像嗎?”


    最靠近她這一桌坐著的都是小孩。


    六個小蘿卜頭由於年紀太小,即便學著其他大人穩穩當當坐直也隻能兩腳懸在半空,腿最短的那個不時悄悄晃蕩兩下,以為別人看不見。


    對比坐姿端正的上半身,桌底下幼稚的小動作尤為可愛。


    他們悄悄在觀察越明珠衣裳。


    前朝麒麟已經很像龍首了,她衣服上的麒麟,腳踏祥雲,身纏蓮枝,富麗堂皇,金光燦燦,不負瑞獸之名。


    張小樓瞥了那群小鬼一眼,他們立刻乖乖收眼坐正。


    他斟茶笑道:“張家麒麟文身是鹿角龍鱗,確實和這紋樣有點像,不過是青黑色麒麟,踩火焚風,不比小姐這身吉祥喜慶。”


    係統看著眼前這群不比當初在碼頭當乞丐的陳皮差多少的張家人,熱淚盈眶:【這就是宿主養的狗嗎,真多啊!】


    大過年的,越明珠不想說髒話。


    她記得庫房好像有藏青色麒麟紋樣,還是火焰披毛,想到明天就是初一,她白張小樓一眼,“不早說,晚點去我那裏取布,給那幾個小的做身新衣裳。”


    張小樓狗膽包天也不敢動她東西,小聲推諉:“小姐,那都是佛爺專門留給你的,就三箱。”


    “是啊,足足有三箱那麽多。”越明珠輕飄飄掃他一眼,“要不要也給你拿一匹?”


    張小樓:“......”


    管家微微一笑:“小樓長的俊,穿什麽都好看。”


    “那就給他挑件大紅色!”


    夜幕低垂,長沙大多數人家中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有人一家團圓,也有人形單影隻。


    連續兩日大雪未歇,陳皮凍得快麻木了。


    他盯著不遠處張燈結彩的宅邸,連頭發結了冰也渾然不覺。


    天黑前他就守在這裏,看著水蝗往日稱兄道弟的嘍囉們吆五喝六的往裏進,這些人要麽提刀要麽帶槍,沒一個空手。


    酒足飯飽後拍著肚皮來的陳皮又餓了,一想到他們在屋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自己卻縮在犄角旮旯和雪作伴,心情煩躁難耐起來。


    可他已經等了這麽久,不急這一時片刻,按捺住殺人的衝動,陳皮安慰自己再等等,等人來齊了再殺也不遲。


    多虧明珠生辰那日給他提了醒,人都是要過年的。


    過年好啊,他想。


    不過年怎麽湊得齊這一家老小,加上傭人護院再連同水蝗最得力最信賴的心腹,一個不落。


    不枉自己花了大半年時間東奔西走,把水蝗這一門大大小小有牽扯的勢力摸了個底朝天,這些人整日待在江麵上,船快人多,行蹤飄忽不定,難得今日湊這麽齊。


    想到馬上要幹成的大事,極端的冷靜和興奮交加下,他頭上青筋爆了出來,控製不住去摸九爪鉤。


    有人放起煙花爆竹。


    政府廢舊立新的法令早已名存實亡,鞭炮聲起了連鎖反應,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劈裏啪啦聲。


    時機已到。


    陳皮咧嘴一笑,表情怪異的殘忍。


    隻當做迴善事,今晚殺個雞犬不留,好讓這些人在地下團圓。


    這一晚,有人慘遭滅門,也有人酣然入夢。


    大年初一,吃完早飯看過報紙,坐等那幾個小蘿卜頭過來拜年,張小樓正在匯報昨晚搶到頭香的光輝戰績。


    額外提一句,去年張日山沒搶到,據他自己事後辯解,說是人太多,一群老頭老太太把他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動彈不得,別說燒香了,鞋子都差點被人踩掉。


    不比不知道,一比......


    越明珠歎氣,張日山也太拉了。


    管家問她初幾有時間見一見賬房。


    金大腿轉移了那麽多財產給她,怎麽著今年也得見見給自己管理銀錢處理賬目的人,她算算日子,“那就初五那天。”


    這邊聊了兩句,小孩們紮堆來拜年了。


    矮墩墩的個頭,圓潤還未抽條的小身板,再加上故作老成的細嫩聲線,越明珠沒掐臉已經很克製了。


    一排站好,像小大人一樣板板正正給她作揖行禮。


    和去年一樣,越明珠出手大方,一人包了一袋小金珠。


    最小那個接過紅包,瞅了她一眼好奇捏捏底端,想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被旁邊高出一個腦袋的小孩哥瞧見杵了一肘子。


    他連忙板起包子臉,“謝謝小姐。”


    越明珠不覺莞爾。


    這時有人從外頭進來,貼著牆邊跟管家耳語幾句,管家麵色如常,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見小姐逗小孩兒玩,招手叫張小樓出去。


    一出正廳。


    “出事了。”


    張小樓等他說完。


    管家微微皺眉:“陳皮殺了四爺。”


    張小樓毫不意外,張家的探子又不是擺設,陳皮做事向來沒個章法,想到哪兒殺到哪兒,活的像牲口,看其他人也像牲口。


    當然,不包括小姐在內,小姐跟前他還算有個人樣。


    這種人上位不比水蝗好到哪兒去,可至少不會對小姐不利,水蝗此前跟小姐和張家起了嫌隙,眼下還好說,萬一哪天亂起來,像他這種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人,一定會伺機報複。


    既然陳皮有意,張家就算不推他一把,也要幫他把風險降到最低。


    隻不過,


    二爺這兩年修身養性,除了唱戲幾乎不和其他人來往,與九門中人也少有交際。


    自己徒弟殺了四爺,未來恐怕少不得要煩心一陣。


    當年好歹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如今結了婚卻恨不得吃齋念佛再也不問世事。


    不再想紅家的麻煩。


    張小樓問:“小姐那邊兒?”


    管家淡淡道:“讓這位新四爺自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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