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佛爺口中,書香門第,知書達理?


    隨後進來的青年看到兩人對峙的場景,不由低斥:“日山!”眼神透出一絲警告,“跟小姐道歉!”


    日山?


    光聽這名字,越明珠就覺得很不一般。


    “你們是?”


    穿著一身低調長袍的青年麵上沒有多餘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衝她客氣點頭:“在下張小魚。”


    又挨了一記冷眼的少年不情不願報名:“張日山。”


    張小魚,張日山。


    含張量這麽高,張啟山這一趟又是迴的東北老家,不會外麵那些也全部都是?


    些許念頭在越明珠心中一閃而過。


    管家正向當家匯報他不在家近期城內一係列大小事務,張啟山跨步進門,目光掃過站在一側的張小魚、張日山,兩人恭敬低頭:“佛爺。”


    張啟山微微頷首,進來後沒停繼續往裏走,同時視線向明珠看去。


    這一看腳步不由頓住。


    管家察覺到異樣,抬頭也愣了下神。


    平日裏,小姐哪怕隻是打個噴嚏,整個張家上下都如臨大敵,更別說出現明顯外傷。


    他連忙俯身解釋:“最近捧珠麵上有風熱氣生皰,大夫開了些藥粉,想必是小姐見您迴來了,在跟您開玩笑呢。”


    張啟山皺起眉頭,走過去把她捂著右眼的手拿下來:“眼睛怎麽了?”


    先前被同伴嗬斥還不為所動的張日山此刻才緊張起來,張小魚極具壓迫感的又訓斥了一遍:“跟小姐道歉!”


    他結巴道:“她...她突然擱我後邊出來,擱誰誰不急眼,你你瞅她那臉!”


    “讓你道歉廢什麽話!”


    “...對不起。”


    張日山垂頭喪氣。


    沒往後方看,張啟山專注盯著明珠臉,示意她把頭抬高,“睜眼我看看。”


    睫毛不安的抖動兩下,她乖乖睜眼,又按吩咐的那樣頭不動往四處轉了轉眼珠。室內光線下,眼珠沒有閃爍畏光,靈活性正常,眼白更是連紅血絲都沒有。


    “沒有大礙。”


    這話一出不僅管家安心,張小魚和張日山也暗暗鬆了口氣。


    確認眼球沒問題,他伸手按住明珠眉弓往外摸,眶骨處的骨質最為薄弱,張日山的身手他很清楚,哪怕是無心之失收了力道的擦傷,也會留下不輕的鈍挫傷。


    “疼嗎?”


    “不疼。”


    “這裏?”


    “...沒什麽感覺。”


    確定她沒受傷,張啟山鬆開手,摸過她臉手指有點黏膩,聞著還一股清涼的藥味,他帶著幾分無奈:“去把臉洗幹淨。”


    “哦。”


    越明珠悶悶不樂。


    為了給他一個驚嚇,還特意支開捧珠把自己臉塗成綠色。


    犧牲這麽大,結果想嚇的人沒嚇著,反倒是自己眼睛挨了一下。扶著樓梯往上走,邊走邊唉聲歎氣,中途還差點嚇到捧珠。


    “小姐你的臉——”


    “沒事沒事。”


    聽到樓梯間的談話聲漸行漸遠,張啟山轉過身,麵前的一大一小都肅著臉,低下腦袋等他訓斥。


    他平淡道:“有什麽要解釋的?”


    “......”


    樓上臥室。


    越明珠洗幹淨臉坐在梳妝台前,打量鏡中的自己。


    來長沙這半年她被養的很好,瑩潤飽滿的臉頰像粉桃,無論做什麽表情都可愛度爆表,連賭氣瞪人都洋溢著一種活潑天真的古靈精怪。


    放眼整個長沙城,沒人能在甜度上勝過她。


    十四歲的越明珠屬於人見人愛的稚嫩期巔峰長相,無論在家還是在外都極易博得他人好感。


    上到老下到小,幾乎無往不利。


    能對她口出惡言的沒幾個,更別說對她動手。


    越明珠凝視鏡中天下第一可愛的自己,指尖一撇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昂首悲痛:“畜生啊!”


    居然對這麽可愛的一張臉飽以老拳。


    “可惡,我要再去會會那兩個畜...出手還挺利落的朋友。”


    早已被張小魚劈頭蓋臉狠狠訓斥過的張日山再也不見桀驁之色,此刻一臉頹然,失魂落魄的站著。


    被同伴罵兩句沒什麽,在佛爺麵前丟臉才是對他最大打擊。


    張小魚神色微凜。


    在東北他們早已不是如日中天的張家,日落西山,人微言輕。


    他們既不想待在死氣沉沉的張家惶惶不可終日,又不想落草為寇。


    打過日寇,劫過土匪,最後死的死,傷的傷,散的散,剩下他們一小夥人為未來發愁,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聽道上人說長沙有一位聲名鵲起的張大佛爺來了東北,他們商量著是不是自家人,與其吃糠咽菜不如前去投奔,這才找機會碰了麵。


    好不容易得到佛爺信任,未來有了盼頭。


    結果剛到長沙日山就惹這麽一出,說不定還拉低了他們這群追隨而來的張家年輕一輩在佛爺心中的印象和實力。


    他按下諸多思緒,委婉陳述:“日山沒碰上好時候,張家最後一批放野的還是小樓他們。”


    意思就是張日山年紀輕還沒下過地,但其他人不一樣。


    千萬別一概而論。


    被‘排擠’的張日山心中氣悶,在佛爺麵前他又不敢恣意妄為,辯解的話在嘴邊徘徊幾茬,偷偷望著那張威嚴冷峻的臉,他低下頭不吭聲了。


    隻能暗地裏白了張小魚幾眼。


    越明珠就是在這時下的樓。


    臨近傍晚,橘色光影透過窗欞的彩繪玻璃被賦予多種色彩,斑駁投影隨日落靜靜流淌,婉約傾瀉在樓梯上,映在她懸垂飄逸的裙擺上。


    張家人聽覺靈敏。


    雪紡裙摩擦出的“沙沙”聲,木質結構的地板被她帶跟的小皮鞋踩踏出的“篤篤”脆響,不會比落地的銀針更難捕捉。


    奇怪的是,當她從隻有腳步聲出現,再到小腿及裙擺連同她整個人出現在眼前,竟沒人認為她所發出的聲響是噪音。


    天色漸晚,屋內並未暗到要需要開燈的地步。


    等她人下了最後一個台階行至張啟山身邊,麵向兩人站定,微微一笑,卻讓張小魚和張日山都不由一怔。


    十多歲的小姑娘還沒有佛爺肩高。


    自然不是她小小年紀就容貌過盛使人眼前一亮,而是一種氣質,一種神采,如珠玉生輝,將周圍襯得黯淡的同時也將一切都映出微微瑩光。


    連每天都見她的管家都不得不在心裏感歎一句,明珠這個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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