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定定地望著她幾秒。


    半晌,輕嗤了一聲耐人尋味的說:“知道誰慣的就好。”


    隨即任勞任怨的從果盤掰了根香蕉。


    問她:“香蕉不酸,吃嗎?”


    越明珠勉為其難:“好吧。”


    剝露出小半截的香蕉越過桌子被陳皮遞到嘴邊,她低頭咬了一口,慢吞吞地咀嚼下咽,再向一直舉著香蕉等待她嚐後感的陳皮誠實搖頭。


    “有點澀,不好吃。”


    一桌子的時令水果讓她一通挑揀下去,最後竟沒一個能入口。


    陳皮稀鬆平常的“恩”了一聲。


    當初遞給明珠的那個毒果子,那麽酸她還忍著吃了第二口,明知道有毒還堅持吃完了一整個。


    想到這,他一聲不吭地也低頭把香蕉的剩餘部分吃完。


    越明珠:誒嘿~


    見他額邊有汗滴落,先前腦海中閃過的念頭自然而然地在這一刻連上。她舉起手邊的檀木扇子朝對麵撲了一下,好心問道:“很熱嗎?要不要我幫你扇風?”


    陳皮下意識地抬手抹了抹,掩住手心瞥見是汗,若無其事的說:“天太熱,我去換身衣服,順便去廚房拿你愛吃的赤豆刨冰,等著。”


    “...好哦。”


    越明珠看著他起身,停了扇風的動作。


    從頭到尾兩人講了沒幾句話的功夫,就這一眨眼,他又沒影了。


    哎。


    無聊地雙手捧臉,就這麽靜靜待了一會兒,確定他短時間內迴不來,越明珠這才起身往陳皮先前坐的位置走去。


    伸手,撩起垂落桌邊墜著流蘇的綠色絲綢桌布。


    依照陳皮先前坐姿、動作會接觸到的部分,將桌布一寸寸攤開在手心,迎著室內明亮的日光窺察。


    不多時,就在上麵找到一點洇染開的血跡。


    “嘖。”


    不出所料,果然是受傷了。


    等陳皮迴來,她已經坐迴自己位置,好像不曾發現什麽。


    越明珠理性又冷淡的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不想自己知道。


    而換了身衣服看起來清爽不少的陳皮裹著一身薄荷花露水的味道在她身邊落座。


    端來的赤豆刨冰,穩穩當當擺在她桌前。


    怕她追問自己為什麽換衣服,繼而質問為什麽留她一個人這麽久。


    陳皮偏頭哄人:“明珠,這個一點都沒化。”


    “……”


    太陽漸漸落山。


    哪怕他再不願意,越明珠也該迴家了。


    陳皮本來還想留人在紅府吃了飯再走,甚至不惜忤逆不孝的拿尚在養病期的師娘做筏子,可惜她惦記家裏新來的廚子,最後隻去見了丫頭一麵,順便把這次的拜訪禮奉上。


    辭別是二月紅來送。


    不管什麽季節他總以一身紅衣示人,瞧著十分風流俊俏。


    咳咳,越明珠小小走了一下神:這裏提一個八卦,之前來參加婚宴,湊巧聽了一耳朵霍家當家霍錦惜和二月紅的一點小小緋聞。


    “最近你來紅府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


    因為唱戲的緣故,二月紅本就出挑的聲音即便隻是輕聲低語,也是小橋流水。


    就像她曾經以貌取人的認為二月紅應該有一個貌若天仙的妻子,現在她還是以貌取人的信任對方招桃花的能力。


    事實就是有人對他一片癡心,明明傷心到婚宴都沒來,卻還是送上了新婚賀禮和祝詞。


    二月紅向她微微一笑。


    這一笑,既有有婦之夫的高冷,又有長輩的淡然與風度。


    “丫頭時常與我說起你尚在紅府的日子,懷念有人陪她說話。”


    咦?


    這話的苗頭有點不太對。


    越明珠剛敏銳的察覺到點什麽,意識到自己一時失口,二月紅已經不露聲色地轉了話題。


    “陳皮...”提到徒弟,他不免帶了些許歎息:“這次讓他代我走了趟戲,畢竟是“開口飯”,戲班去外地演出總得拜一拜當碼頭,他身手不錯,又年紀淺,正好出去見見世麵。”


    這麽說越明珠就懂了。


    陳皮的傷看來就是這次去“拜碼頭”跟人動手來的,二月紅所謂的出去見見世麵,估計是想鍛煉他的社交手腕。


    隻是這種沒有的東西,要怎麽鍛煉?


    “我這個做師父的,除了一身武藝也教不了他別的。”


    陳皮不是第一次對二月紅陽奉陰違,嘴上答應的和實際做到的永遠是兩碼事。


    隻是最終結果沒問題,他不好動不動就對徒弟下狠手。


    偶爾也會懷疑這個徒弟收得太過草率,讓他跟對方打交道,按人家的規矩辦事,別做太絕以至中途讓人使了絆子事情辦不妥。陳皮倒好,直接把人整個勢力屠戮殆盡,這趟同去的人迴來後跟他說附近的溪水都染紅了。


    就事情結果而言,除了太滅絕人性外,挑不出其他錯了。


    可跟土夫子講人性,就像在道士麵前念阿彌陀佛。


    “我本想等你發現他受傷的事,與他說上三兩句,無論是關心還是擔心,至少比我這個做師父管用。”他微微歎息,沒想到等了一下午越明珠半個字都沒提。


    二月紅沒有陳皮那麽好糊弄。


    當局者自以為瞞的天衣無縫,其實在旁觀者眼中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更何況在人情練達這方麵,兩人都是強中手。


    還以為他支開陳皮想說什麽。


    越明珠也不焦急,無動於衷的想:


    就這?


    完全沒把自己明明發現了陳皮受傷卻故作不知還被二月紅看穿當成什麽人設崩塌的重大失誤。


    出府時感覺二月紅有話要說,她讓捧珠先去車裏等,沒有多餘的人在。


    嘴唇輕輕抿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措辭,二月紅能清楚看見她眼底隱隱浮現的憂慮之色。


    她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我勸他行事不要偏激,要盡量避免跟人動手的可能,不要莽撞,不要讓自己受傷,然後呢?”


    她不適的微微皺起眉頭,“我不懂武藝,但我也是一路顛沛流離,生死存亡之際靠陳皮才勉強走過來的。我很清楚與人交手最忌心有雜念,出手不夠幹淨利落。”


    剛認識的陳皮,那時他連條件反射都是拿刀往人死穴上捅。


    這在她看來未嚐不是一種優勢。


    從小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練就的生存方式,為什麽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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