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啟山的認知中,隻有小孩...準確來說,是隻有在家中被長輩百般嗬護著長大、沒有經曆過挫折的小孩才會這樣。


    他們會在信賴和溺愛著自己的人麵前,任性、放縱、自我。


    因為會得到所有的正麵反應。


    所以肆無忌憚的驕縱。


    想著想著,張啟山腳步就停了下。


    他送給越明珠的這匹小馬已經被訓練的很好,服從性很強,他一停,小棕馬自然跟著停了。


    “...唿——還挺累。”


    馬背上顛了一會兒,越明珠右手扶住腰,感覺那裏有點麻麻的。


    暗戳戳的想就算明天照樣起不來床,她也有話可說。


    “你這樣很好。”


    “啊?”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評價,越明珠茫然地歪了下腦袋,明白他說了什麽後,震驚反問:“我騎的很好嗎?”


    第一次騎馬就被誇獎,莫非,心髒怦怦直跳,自己在騎行之道上存在過人天賦?


    見她赫然睜大的眼睛寫滿驚訝和喜悅,沒聽到否認,臉上就飛快升起了一點點驕矜的自滿和得意。


    張啟山一時沒忍住笑了下。


    遠方薄薄的積雪恰似玉帶點綴於翠嶺,渾然天成的霜降之景。


    這一笑,雪霽初晴。


    越明珠微微一怔。


    “明珠。”


    他說:“生日快樂。”


    張啟山單手牽著韁繩,另一隻手遞了個盒子給坐在馬背上的她,聲音緩和,“十四歲的生日禮物。”


    很快他又意識到什麽,“...你不喜歡接別人東西。”


    越明珠完全是下意識地拉住了他正要收迴的手,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可你不是別人——”


    聽到她的話,張啟山微微昂首。


    哪怕處於低位,他身上那種穩重周正的氣質也很難讓人升起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目光交匯,越明珠眼神微微偏移,聲音卻很清晰有力,“你是哥哥,不是別人。”


    後麵那句小聲重複著。


    也不知道是為了告訴別人,還是為了鼓舞自己。


    靜止了幾秒。


    她穩住心神,慢慢地取走他手中的禮物。


    望著這一幕。


    張啟山想起了當初二月紅那個沒分寸的徒弟,當麵把他找迴來的見麵禮塞到明珠手中的場景。


    對方的無禮挑釁,他其實沒放在心上。


    但是這一刻,仍不可避免地迴憶起了陳皮那兩句:


    ‘她不喜歡接別人東西’‘除非是我親手遞給她的’。


    原來......


    張啟山收迴手,神色淡淡。


    他一直都沒忘。


    越明珠打開盒子。


    入目是一片瑩潤光澤,紅白相參像暈染了朱紅的血色一般的玉,頂端雕刻著精致袖珍的荷花。


    正是拇指大小的印章,底端刻的是她名字。


    小心摸著自己的名字,抿了下唇,認真的望著他問:“是你親手刻的嗎?”


    頓了一秒,張啟山緩緩點頭,“是。”


    得到滿意的答案,越明珠開心極了。


    向他露出極具感染力的爛漫笑靨:“謝謝,我很喜歡,我會珍惜這份禮物的。”


    鑒於她是第一次騎馬,張啟山沒放縱她太久。


    隻慢走了幾圈,又教了她幾個理論上的知識點,就帶著她在山野間散步、散心。


    這個下午時間過得很快。


    坐上車返程的時候,越明珠還有點意猶未盡,不過進了城,車開著開著,她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好像不是迴家的方向。”


    張啟山若無其事:“我們搬家了。”


    搬家?


    越明珠原本還望著車窗外,這下迴過頭來驚訝的望著他:“下午嗎?我們去外麵玩的時候,家裏在搬家?”


    怪不得沒帶捧珠,就帶了個司機。


    自從出事後家裏就買了車,之前去紅府看剛出獄的陳皮就是司機開車接送,當時隨行的還有一個保鏢坐在副駕駛座上。


    算上捧珠,她出趟門至少得帶三個人在身邊。


    隻可惜,事發之後唯一一次出門,她卻和陳皮不歡而散。


    “原本該提前告訴你。”見她沒有不高興,張啟山考慮了一下,還是選擇性的說:“不過,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望著眼前不比紅府小多少的新家。


    越明珠的確很驚喜。


    她之前還覺得張家小,沒想到這麽快就搬新家了,還是和紅府類似的古典中式庭院,碧瓦飛甍、雕梁畫棟。


    張啟山帶她去了後花園,讓她去看湖中心的戲台,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是不想出門,無聊了可以請紅家的戲班在這裏唱。”


    沒對她近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行為做過多幹涉。


    在張啟山看來,她要是能走出陰影固然好,但就算走不出也可以慢慢來,不必強求。


    更何況隻要家裏夠大,視野夠開闊,出不出門又有什麽關係。


    不過,驚喜似乎遠不止這個。


    早早就等候在院中的捧珠引她進屋,向越明珠展覽了無數個堆積在桌上敞開放滿了珠寶的首飾盒,以及擺滿衣櫃四季齊全的各種漂亮衣服。


    新的臥室很大。


    大到可以讓一整麵牆都是衣櫃,像個奢華的衣帽間,顏色或豔麗或素雅,讓人眼花繚亂。


    她摸著嶄新的衣裳,目露擔憂,“可是,我還在長身體,萬一半年下去長太快,這些衣服恐怕就穿不了了。”


    都無需上身比劃,越明珠就知道是按之前裁縫量的尺寸做的。一眼望過去四季都有,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加工加點做出來的。


    對此。


    負手而立站在屋外,連餘光都沒往屋內多瞟一眼的張啟山迴答道:“這些趕出來的衣服還不夠精細。”


    至於穿不了。


    他不以為意,“我一個朋友說,女孩子就算有的衣服不穿,也喜歡擺在衣櫃裏好看。”


    “喜歡嗎?”


    從始至終,他在意的隻有這一個重點。


    越明珠...實在很難說不喜歡。


    就算夏天的衣服現在她穿不了,擺在衣櫃裏確實很賞心悅目,於是跑到屋外對他重重點頭,誠實表達自己的喜歡。


    張啟山平靜地“恩”了一聲。


    然後,他眉眼微微緩和的說:“喜歡就好,這些衣服看看就行,等到了夏天還會有更新的款式和更好的做工。”


    “到時候全部換新的,這些穿不了也沒關係。”


    越明珠望著他沒說話。


    安靜地眨了眨眼。


    ...看吧。


    一個人用沒用心,真的很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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