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有個要命的毛病——她在半夢半醒之間的狀態,堪比喝醉,甚至更誇張。


    她曾在深夜誤以為自己在和朋友交談,結果在外賣軟件裏瘋狂給她點了五杯奶茶;也曾因為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迷迷糊糊間把枕頭拖到了床邊,嘴裏嘟囔著“水呢?我的水呢?”


    然而,在所有的“夢遊式社死”裏,有一次尤其刻骨銘心。


    有一次威廉感冒了,咳得厲害,盡管打電話的時候,他有刻意地遮掩過,她依然還是能聽見他壓抑的咳嗽聲。


    江離睡前還在想著,他應該喝一盞冰糖雪梨潤潤嗓子。


    結果夢境裏的她,竟然真的開始折騰起這件事來。


    夢裏,她站在一座巨大的庭院裏,四周彌漫著夜色,空氣裏浮動著梨花的清香。


    她找不到梨子,便理所當然地決定,既然沒有,那就種一棵。


    現實中的她,正拿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遊移,最終簡簡單單地敲下兩個字——“梨子。”


    然後,按下了發送。


    消息發出去後,她翻個身繼續睡,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為自己挖了一個社死深坑。


    直到第二天早上,江離揉著亂糟糟的頭發,迷迷瞪瞪地打開手機。


    “……?”


    屏幕上,昨晚的消息赫然在列——僅僅兩個字,“梨子。”


    她盯著這兩個字,腦子還沒完全運轉過來,直到下一秒,她才意識到,這個消息是發在群裏的。


    ——威廉在的群。


    ——涼介也在的群。


    江離一瞬間清醒了。


    她迅速點開聊天記錄,試圖找到自己的社死邊界。


    威廉沒有迴複,涼介倒是發了一個“?”意思一下。


    如果他們不說話,是不是就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不行,涼介問了。


    她該怎麽解釋?“昨晚夢見自己在院子裏種梨樹”這種話,是人能說出來的嗎?


    江離恨不得鑽進被子裏重啟人生。


    更尷尬的是,她竟然還私聊威廉,迷茫地問:“涼介怎麽會在我們的聊天框裏?”


    過了一會兒,威廉迴複她:“不是涼介出現在了我們聊天框裏,而是你發給我私聊的時候,他正好和你說話,你在群聊裏迴複他的。”


    江離:“……”


    這簡直是社死的連環暴擊。


    江離趴在床上,狠狠捶了幾下枕頭。


    從那天起,她給自己立下了規矩——睡前一定要把手機放遠一點,放到她絕對夠不到的地方。


    她再也不能讓自己在半夢半醒之間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至少,不能讓她的社死現場這麽頻繁地上演。


    清晨,江離迷迷糊糊地醒來,熟練地打開微信,準備像往常一樣給威廉道個早安。


    然而,微信對話框裏最新的消息卻讓她瞬間清醒——三條她自己昨晚發出去的語音消息。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決定鼓起勇氣點開。


    第一條語音:


    “哥哥,我夢見你了。”


    江離:“……”


    光是這句話就已經讓她覺得尷尬得腳趾能摳出三室一廳,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麽夢,但直覺告訴她,後麵的語音絕對不會是什麽正經內容。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點開了第二條語音:


    “我看見好多人站在城牆上吃瓜八卦。”


    江離猛地睜大眼睛,城牆?吃瓜?八卦?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昨晚到底做了個什麽神奇的夢?!


    但還沒等她捋清楚邏輯,手指已經不受控製地點開了第三條語音:


    “我想問你借一個望遠鏡。”


    江離:“???”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手機,仿佛是手機自己動手的。


    她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她閉上眼,努力迴憶了一下昨晚的夢境,依稀記得……好像是在遊戲裏,九州地圖上某個城池發生了一場驚天大八卦,一群人站在城牆上看熱鬧,而她……居然也想擠進去?


    但因為離得太遠,她焦急之下居然想著去找威廉借望遠鏡?!


    江離感覺自己的社死值已經到達了新高度,她現在隻希望威廉沒聽見這些消息,或者聽了但沒迴複,那就還能假裝這事沒發生過。


    但現實總是殘酷的。


    她正祈禱著,微信的未讀消息數跳了一下。


    ——是威廉的迴複。


    她屏住唿吸,心髒狂跳,戰戰兢兢地點開了聊天框。


    威廉:“夢見我什麽了?”


    威廉:“你是想借望遠鏡看什麽?”


    江離:“……”


    她感覺天塌了。


    江離盯著手機屏幕,內心翻江倒海,努力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開始迴憶昨晚的對話——威廉在臨睡前和她聊了幾句,說他今天要去台灣出差。


    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日常,她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手機就那麽放在枕頭旁。


    然後,她做了個離譜的夢。


    她隱約記得,夢裏的城牆上站滿了人,正熱火朝天地圍觀著什麽八卦。


    由於最近和非晚一直在討論她創作的古代長安經營類小說《奪京華》,其中又融合了一些《這城有良田》遊戲裏的元素,她的大腦似乎已經被“城牆”“八卦”“吃瓜”這些關鍵詞徹底占據。


    可問題是,她為什麽要去找威廉借望遠鏡?!


    江離滿臉生無可戀,覺得自己大概是中了什麽“社死必被威廉目擊”的詛咒。


    仔細想想,從之前半夢半醒時給他發的“梨子”兩個字,到這次離奇的吃瓜望遠鏡事件,她的每一次深夜社死現場,威廉幾乎都是唯一的見證者兼受害人。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好幾秒,最終放棄掙紮,翻出一個小貓腦袋上顯示著緩衝符號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小貓雙眼無神,一臉迷茫,顯然是個徹底宕機的狀態。


    她試圖用這個表情包含糊帶過,裝作自己剛睡醒、不記得昨晚的糗事。


    江離正打算裝傻到底,微信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緊接著是一張定位。


    威廉:“江離,我知道你又睡迷糊了。我剛到。”


    她愣了一下,點開定位一看——高雄。


    江離:“我剛起。”


    威廉:“我知道。”


    他這句“我知道”讓江離心裏微微一顫,不知是因為社死餘韻未消,還是因為他那種帶著一點點了然和寵溺的語氣,讓她莫名覺得臉有點兒發熱。


    江離原本以為他是飛去台北,結果竟然是高雄。


    她忍不住問他怎麽折騰了這麽久,畢竟從昨晚聊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


    威廉:“這次又是在上海轉機,等台灣的司機來接我們又拖了一會兒。”


    他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但江離能想象到他一路奔波的場景。


    機場裏人來人往,他穿著一貫沉穩低調的深色襯衫,拉著行李,腳步沉穩地走向接機口,身邊是幾個隨行的同事,而他看起來永遠都是那麽冷靜又從容。


    盡管一路奔波,他還是及時迴了她的信息,哪怕隻是毫無邏輯可言的夢中囈語。


    她沒再多問,手機那頭的威廉似乎也沒有再提那條讓她尷尬的語音。


    他甚至沒有追問她夢見了他什麽,大概是怕她惱羞成怒吧?


    想到這裏,江離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心想威廉這人到底是天生會拿捏分寸,還是因為……他真的很在乎她的情緒?


    窗外晨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江離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她手指點了點屏幕,最終還是迴了一句——


    江離:“路上小心。”


    然後,又迅速補充了一句。


    江離:“高雄的冬天暖和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威廉每次出差,他們的距離好像都會稍微近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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