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拿著手機,從陽台走迴了房間。傍晚的風透過窗縫吹進來,帶著冬日特有的清冷,讓她不由得抱緊了身上的薄毛衣。她輕輕關上陽台的玻璃門,隔絕了外麵的寒意。


    客廳的光線柔和溫暖,將她的身影包裹在一片靜謐中。江離踱步到角落,坐進她最喜歡的南瓜懶人沙發,那柔軟的觸感像擁抱一樣,讓她整個人放鬆下來。她屈膝抱著一條薄毯,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小的團,手機貼在耳邊,聲音低緩卻帶著些許輕顫,開始和威廉講述那些塵封的往事。


    “威廉,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說,我從來沒有讓我父母驕傲過?”她抬頭看了看對麵牆上的裝飾畫,目光微微放空,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語氣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每一個字都壓著些許沉重,卻又帶著她特有的溫柔。


    威廉沒有急著迴答。他明白此刻的江離需要的並不是他的意見,而是一份安靜的傾聽。他聽著她的聲音,專注而溫柔,像是守候著一場需要被傾訴的風暴。他明白此刻的江離需要的是出口,而不是迴答。


    江離微微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薄毯上,輕輕摩挲著毛絨的邊緣,像是在給自己一些勇氣。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我從小到大,總覺得自己一直在追逐他們的期望,可好像從來沒有真正達到過。”她的語調平靜,卻透著一種深埋心底的酸澀情感,像是積壓了很久的心事終於找到一個出口。


    她停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仿佛在思索接下來的措辭,然後繼續說道:“我高中就讀於一所私立學校,那是一所很有名的學校,建築氣派、師資強大,連校徽都設計得精致得像藝術品。但實際上,我根本不屬於我的同學們的那個社會階層。”她語氣中透著一種自嘲,像是在諷刺那個看似華麗的表象,更多地卻是在嘲笑自己。


    “我的父母卻覺得,隻要把我送進這樣的學校,我就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江離的語速緩慢,迴憶像潮水一樣湧來。她抬起頭,看向房間一角的裝飾畫,目光微微放空,嘴角卻勾起了一絲複雜的笑意,像是在笑那個年少時天真的自己,也像是在笑那份沉重的期望。


    “他們辛苦地供養我,我也想努力達到他們的期望。可是……”她垂下眼簾,聲音放得更低了,“可我真的很累。”她歎了一口氣,那種無形的疲憊仿佛透過空氣傳遞給了威廉。


    電話那頭的威廉始終沒有打斷她。他靜靜地聽著,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幅畫麵: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穿著整齊的校服,背著沉重的書包,走在高聳的校園建築之間。她踮起腳尖,試圖融入那些談笑風生的同學群體,卻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威廉的心微微揪緊,他好像透過她的聲音看到了疲憊和孤獨的江離。


    “高二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去法國香波堡的遊學夏令營。”江離聲音輕了些,似乎帶著一絲遙遠的感慨,“我父母讓我參加了,那是我第一次出國,我那時十五歲。你可能會好奇為什麽我才十五歲就讀高二吧?那是因為他們讓我五歲就入學了,當時的政策不像現在這麽嚴格。他們希望我能早點‘領先’於同齡人。”


    威廉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苦澀,卻沒有打斷。


    江離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像是在迴憶一場夢:“那是個很美的夏天,我十五歲的那個法國之夏,感覺像是在做夢。從香波堡到巴黎,那裏的陽光、空氣、建築,一切都讓我著迷。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什麽叫‘置身於夢境’。”她頓了頓,像是在努力將那片記憶從心底翻找出來。


    “香波堡,真的太美了。”江離的語調中透著些許感慨,“那像童話故事裏會出現的地方。灰白的石牆,尖頂塔樓,外形華麗又帶著幾分古老的神秘感。我們剛到的時候,正是仲夏的午後,陽光灑在城堡外的護城河上,河水波光粼粼,像鋪了一層碎金。”


    她的目光仿佛透過時間看見了那片綠意,“城堡周圍是一片廣闊的草坪,綠得像絲絨一樣,還有大片高大的樹木圍繞著,好像守護著這座建築的秘密。偶爾有微風吹過,帶著樹林的清香和陽光的味道,讓人覺得無比的放鬆。”


    “那時候的我,站在香波堡前,心裏說不出的震撼和雀躍。我們進了城堡,沿著旋轉的雙螺旋樓梯向上走,抬頭能看見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灑進來,落在石壁上,光影交錯,好像把時間都停住了。”她笑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那個下午,我在城堡的露台上,俯瞰那片無邊的森林,心想,這片風景我能再看久一點就好了。”


    江離深吸了一口氣,語調裏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仿佛想將某些情緒壓在心底:“我迴家之後,滿心歡喜地跟父母說了我的想法,告訴他們,我想去法國念大學。可他們當時並沒有鼓勵我,隻是平靜地說:‘不要指望我們會送你去法盟學習,我們也不會為你找中介。如果你能自己做到,就去吧。’”她頓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歎息。


    她抬起頭,似乎想看向遠方,卻隻對上了房間柔軟的燈光:“威廉,你不認識現實中的我。我在師長眼中看起來是最乖巧的孩子,可其實我叛逆得很。認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江離停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繼續說道:“我父母拒絕送我去法盟學習,也不願幫我找任何資源,所以我就在高中的課業之外開始自學法語。”


    她的聲音裏透出一絲倔強和不服輸的自豪:“高考一結束,我就立刻跑到上海去參加了tcf考試。我的法語當時很生澀,勉強達到了預入學的最低門檻b1水平,可那已經夠了。拿到成績後,我開始一封一封地給法國的大學寫郵件。我的法語還不好,句子生硬得像是用磚頭砌成的,但我堅持聯係了一所又一所學校,直到終於有大學願意給我出預注冊證明。”


    江離低下頭,手指輕輕揉捏著薄毯的邊角,語氣裏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酸楚:“連去法國高教署參加c麵簽的經驗,我也是在網上一個帖子一個帖子地搜來的。我一點點摸索著填表、準備材料,心裏又慌又怕,但我還是硬著頭皮做下去。在這個過程裏,他們一次援手也沒有伸過。”


    威廉似乎能想象出那個倔強的女孩伏在書桌前,深夜一頁頁翻著法語詞典的樣子。他忽然覺得,她說的“從未讓父母驕傲”,與其說是一種失敗,不如說是一種深深的孤獨。可是,她那無聲無息地綻放出的勇氣,卻讓他忍不住心生敬意。


    “後來我拿到了留學簽證,十七歲獨自來到法國。”江離的聲音放輕了些,仿佛在迴憶那個年輕懵懂卻充滿希望的自己。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剛到法國的時候,我滿懷著希望,覺得這裏的一切都那麽美好。可是很快我就發現,那些我以為的自由、夢想和新生活,其實藏著許多我從未經曆過的艱難。”


    她的語調變得有些低沉:“那些中國同學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輕鬆通過考試、融入當地的社交圈,我卻要拚盡全力才行。他們討論起麵簽、申請、考試,好像這些事情再簡單不過了。而我卻記得為了搞懂一份課程安排表,我一個人坐在圖書館對著詞典查了一整晚。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用盡全力才能做到的普通,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威廉的心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雖然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卻仿佛能感受到江離那種用盡全力卻依然覺得自己渺小的無力感。他屏息聽著,生怕錯過她語氣裏每一絲情緒的波動。


    江離深吸了一口氣,語調忽然輕快了一些,像是刻意為這段沉重的迴憶披上了一層明亮的外衣:“十八歲的時候,我參加了tcf-dap考試,那個考試關係到我能不能真正進入法國的大學。我記得我填綠表的時候,所有的學校和專業都是我喜歡的,完全沒有考慮他們的意見。他們希望我選擇法學院或者商學院,覺得那些才是‘有出息’的專業,可我一意孤行地填了文學院。”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他們覺得沒用,但我覺得,學習自己喜歡的,才是真正的價值。”


    電話這頭的威廉輕輕笑了一聲,他似乎能想象到那個倔強的女孩拿著綠表時的神情,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世界宣告,她的人生,她來決定。


    “江離,他們或許不為你驕傲,可我替你驕傲。”威廉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篤定的力量,“聽完你求學的經曆,我覺得你非常了不起。學習你喜歡的,而不是所謂‘有價值’的,這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而你不僅有勇氣,還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它。”


    電話那頭的江離安靜了一會兒,像是在消化他的話。過了幾秒,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裏似乎藏著一絲自嘲,也帶著些許溫暖:“威廉,你這種天之驕子,怎麽會明白那種用盡全力才能達到普通的感覺?”


    威廉沉默了片刻,隨即開口,聲音柔和而堅定:“或許我不懂你的那種努力,但我知道,你真的很好。你是勇敢的江離,是獨一無二的江離。”


    江離聽著,心中仿佛有什麽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碰到。她低聲說道:“威廉,為什麽你總能這樣呢?好像輕輕幾句話,就讓人覺得沒那麽糟了。”


    “因為你值得,江離。”威廉微微一笑,語氣裏充滿了篤定,“你值得為自己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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