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坐在電腦前,麵前的屏幕上堆滿了需要處理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報告顯得格外刺眼。可他的視線卻停留在放在桌邊的手機上,一直沒有移開。


    他從來不是個會被情緒牽絆的人。作為一個高效率、目標明確的人,他的生活被精確地分割成工作、生活兩個板塊,秩序井然,不容紊亂,而遊戲隻是生活裏極小極小的一部分。可今天,江離的情緒卻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一向冷靜的心湖裏激起了一些漣漪。


    江離的情緒低落讓他心裏有些不安,尤其是她的那句“這是最後一次遠征”讓他感覺事情不太對勁。再加上她反常的沉默,像一道揮之不去的影子籠罩著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向來是小話嘮,什麽事都要和他分享。可今天的江離,竟然出奇地安靜,安靜得讓他有些不習慣。她不再絮絮叨叨,也沒有像平時一樣追著他喊“威廉哥哥”,反而像是刻意保持著距離。雖然他平時並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也不習慣對人過分上心,但江離的這些“小情緒”總是能輕易地觸動他。


    “我今天不想你的城防有損失。”這句話迴蕩在他腦海中,竟然讓他覺得有些愧疚。他平時的確不怎麽對她的小情緒多加關心,因為江離總是自己能消化一切——她會撒嬌、會找台階下,最後會讓氣氛變得輕鬆愉快。然而今天,她似乎沒有“自己哄好自己”。


    她的這些小要求,說到底其實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但她在意,他便也選擇在意。想到她因為縣邑破損而生氣下線,威廉皺了皺眉,決定先把這件事解決了再說。


    他切迴遊戲界麵,直接在世界頻道上發了一條消息:“把我打飛吧。”


    短短的五個字,瞬間讓頻道裏炸開了鍋。


    “臥槽,威廉大佬居然主動讓人打飛他?”


    “這是什麽新玩法?”


    “威廉大佬開始佛係了?”


    “哈哈哈,衝啊!打飛威廉!”


    不管世界頻道的玩家如何議論,很快有人接下了威廉的“請求”。就在威廉的縣邑周圍,不少玩家迅速聚集起來。橫江的一名玩家毫不猶豫地開車攻向他的縣邑,伴隨著城防值的迅速下降,威廉的縣邑在幾次攻擊後徹底被打飛。


    被打飛之後,威廉看了一眼地圖,自己的縣邑隨機遷移到了附近的另一個城池,他縣邑城防值已經恢複到了初始狀態。他淡淡一笑,然後禮貌地在世界頻道裏給攻擊他的玩家說了:“謝謝。”對方顯然沒想到威廉會這麽客氣,連忙迴了一句:“別客氣,哈哈哈,下次還可以找我!”


    威廉沒有理會頻道裏其他人的討論,而是直接把地圖縮小,用截圖標注了自己縣邑所在的新位置。他打開微信,把截圖發給江離,並附上了一句:“我讓他們把我打飛了,現在城防恢複了,你可以過來了。”


    發送完消息,他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微微抬頭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江離生氣的模樣,她那種鬧脾氣的語氣,還有最後幹脆利落下線的舉動,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靜自持的人,不會因為別人的情緒而被牽動。他本以為自己完成這些隻是出於一種習慣,但仔細想想,他從什麽時候開始願意去注意這些細小的事情?從什麽時候開始,會在忙碌的工作間隙裏,想著怎麽讓江離不生氣?


    這些問題讓威廉有些驚訝,他向來自律、冷靜,總覺得自己不會被什麽人或事牽絆,可是江離卻好像成了一個例外。她的小脾氣、小要求,他並不覺得麻煩,甚至會覺得她的這些可愛的地方給他的生活增添了一絲獨特的色彩。他搖了搖頭,把注意力暫時拉迴到手頭的文件上。


    “我這是怎麽了?”他心裏問自己。


    他習慣了江離對他的依賴和熱情,她的撒嬌、她的小要求,她那些帶著點傻氣的細膩心思。他總是認為,這隻是她對朋友之間的熱情——而他,不過是“迴應”罷了。


    但他隱約意識到,這種迴應或許可能超過了遊戲普通朋友的界限。他不是一個容易遷就別人的人,卻總是對江離的小情緒格外上心。她的心情不好會讓他煩悶,她的一句“這是最後一次遠征”更是讓他無法忽視。


    他不禁開始思考:她的小脾氣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及時迴應她的情緒?她的冷淡,是不是對他的一種試探?


    江離點開威廉發來的那張地圖截圖,看著他新縣邑所在的位置,以及那一句“我讓他們把我打飛了”,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暖意。他願意為了她的一個小心願專門去做這件事,這本身就已經足夠讓她感動。


    江離靠在沙發上,抿著唇想了很久。其實,從認識威廉到現在,他一直是一個冷淡而克製的人。他不會主動說太多,也不會輕易展現自己的情緒,甚至有時候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願意在她的小要求麵前低頭,願意花時間迴應她的小情緒。


    “他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嗎?”江離不禁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無數次,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她想要尋找一些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想證明自己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但又害怕真相會讓自己失望。所以她選擇了逃避,選擇假裝沒有那些困擾。


    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重新登錄了遊戲。她找到威廉的縣邑,沒有多猶豫,直接把自己的縣邑緊貼著威廉的縣邑放了下來。在遊戲界麵裏,“威廉”和“威廉的可頌”兩個名字緊挨在一起,顯得十分親密。


    這個名字是她當初一時興起隨意取的——她最喜歡的麵點是可頌,而她又想逗一逗威廉,於是隨手起了這個名字:“你看,這可頌是你的。”她本以為威廉會嫌棄,卻沒想到他一句話都沒說,默認了。


    隨意為之,後來竟然也沒有改過。


    她截了地圖上兩人縣邑緊挨的畫麵,打開微信把截圖發給了威廉。這次,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一邊發截圖一邊嘰嘰喳喳地興奮描述,而是簡單地打了幾個字:“合影成功。”


    雖然今天她鬧了點小脾氣,但威廉的態度依舊讓她覺得心動。他不是話多的人,可他總會用行動告訴她,她的情緒、她的小心思,都是被在意的。


    威廉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看到江離發來的截圖後,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知道她大概已經不那麽生氣了,畢竟她的情緒從來都藏不住。他讓他們把自己打飛,其實本身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威廉自己卻清楚,他並不是對誰都會這麽耐心。


    “我對她,是不是太過縱容了?”威廉低聲自問。他並不是一個會輕易改變原則的人,但他從一開始就對江離網開一麵。她任性時,他會配合;她沉默時,他會主動靠近。就像今天,為了讓她不生氣,他甚至願意主動發消息讓人把自己的縣邑打飛——如果換成別人,他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她是真的因為縣邑的事生氣了嗎?還是她最近發生了什麽,讓她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活潑?或者……她是不是在試探什麽?


    “我得找個時間問問她。”他喃喃道。想到這裏,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心想等忙完這些工作,就去找她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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