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嘉沒有立刻迴答徐望西的問題,而是細細打量著他的臉。


    精致的鼻尖、緊抿的薄唇、清晰的下頜線條,還有因瘦削而變尖銳的下巴……似乎比黑暗中兇手的臉要精瘦不少。


    她一手攥住他腹前的布料,伸長另一隻手臂繞至他後腰處。


    徐望西身上的襯衣不複晚餐時平整,布料上有躺臥後留下的折痕,領口的扣子解了幾顆,隨意垂著的衣擺讓邊嘉掀開它的動作簡單無阻。


    是平滑、完好的皮膚。


    徐望西被她突然的觸碰惹得身體一僵,下意識捉住她的手,低聲問:“到底怎麽了?”


    邊嘉仍攥著他的襯衣,垂下頭,唿吸有些急促。


    “還好不是……還好……”她極輕地呢喃著,但片時後,又再度想起徐望西先前的話語,眼神重新遲疑起來。


    她仰起頭,凝神盯著他的眼眸,問:“是你嗎?”


    徐望西迎著她的目光,像是意識到什麽,聲音稍冷淡了些:“什麽?”


    “要殺謝熠的人,是你安排的嗎?和你有關嗎?”


    邊嘉認真地問著,企圖從他眼中找出線索。這樣的神情落在他眼裏,既天真又有些神經質。


    他喜歡看她這樣的表情,但不是在此刻,她為了別人而來質問自己的時刻。


    詫異在他眼中飛速地一閃而過,嘲諷一點點從眼底漫出:“我沒聽錯的話,你現在是在問我,我是不是要殺謝熠?”


    他冰涼的指尖劃過她受了傷的臉,接著反問:“你覺得是我嗎?”


    徐望西不置可否的態度令她緊張,但他眼中的平靜又讓她感到困惑。


    事情就發生在今晚,在他不久前說出那樣的話以後,在他約了她的時候。如果不是他,那這個巧合也太過諷刺。


    徐望西垂眸注視著她,見她咬唇不語,他扯了扯嘴角:“看來真覺得是我啊。那如果我說是,你要怎麽辦?”


    “如實上報。”她不假思索,說得坦率:“如果是你,我這次不會再心軟。”


    “你對我心軟過嗎?”他扳起她的下巴,讓她迫近自己,“你沒報過警嗎?不是早就想讓我進去嗎?”


    “我當時為什麽報警,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療養院的種種被迫浮於腦海,他未顯出絲毫歉疚的態度,讓邊嘉有些慍怒。


    “因為對你還抱有一絲信任,才來問你。你曾經拿謝熠威脅我的事情,我今晚做筆錄時沒提一個字,這已經是我的心軟了。”


    “那我還要謝謝你?”


    徐望西的語調也開始不穩定,如水的眸中掀起浪來:“你現在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質問我?我的妻子?還是謝熠的情人?”


    邊嘉忍無可忍地揚高聲調:“徐望西,你能不能不要用情緒和我對話?我隻是想來聽你說一句是或不是。


    “今晚的事情很嚴重,兇手不但在公共道路上撒油,還差點殺了謝熠。他被我捅了一刀,流了一路的血,根本跑不遠的!如果他是你的人,自首才是——”


    “被你捅了一刀?!”徐望西打斷她,腦袋向一側稍傾,今晚首次露出迷茫又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捅人了?……為了謝熠?”


    “你臉上的傷,”他說著,攥著她的手腕舉起,讓纏著紗布的那隻手橫在兩人眼前,“還有手上的,都是為他受的?”


    邊嘉想把手抽迴來,但失敗了。如今兩人的每一次溝通都讓她覺得艱難又疲憊:“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徐望西像隻泄了氣的皮球。方才的尖刻不複存在,灰瞳沉寂得像末世。


    他輕聲問:“所以,你救他時,和救我時一樣拚命、一樣著急、一樣心疼嗎?”


    邊嘉避開他的視線:“……我不動手他會死的。”


    徐望西鬆開他,背過身往屋內踱了幾步。


    他似是在自言自語:“原來我在你這裏從來都不是唯一……我一點也不特別……”


    邊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視線跟著他移動,才發現屋內的一切都和她離開時無異——餐桌上擺著未收的餐盒,客廳那扇窗仍開著,開的燈還是那一盞。


    她後知後覺,現在是淩晨四點,而他衣冠完整地打開門,隻用了不到半分鍾。他真的不睡覺。


    邊嘉喉間像被撒了把粗糲的沙子,幹澀無比,難以出聲。


    好半晌她才說:“如果是你,我陪你自首。如果不是你,我向你道歉,之後我陪你去做心理諮詢。”


    背對著她的人靜默許久,再轉過身後,看她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虛偽的關心,讓人想吐。”他滿腔怨念,拽著她的小臂,把她推出了房門,“你毀了今晚。出去。”


    “徐——”


    他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在她麵前重重關上了門。


    邊嘉的嘴巴還沒有合上,無力、無措又惱怒地立在門前,數秒後,門再度被拉開。


    徐望西衝她笑了笑,眼睛裏卻布滿陰鬱的恨意。


    “忘記說了,幫我向謝熠轉達問候。就說,他沒死成,真是遺憾。”


    *


    計墨開著車,透過後視鏡瞄了邊嘉一眼。


    她手撐著腦袋,指尖在額頭上摩挲,眼神毫無焦點地落在虛空之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他隻是看著就感到焦頭爛額。


    車在基地小區的停車場停穩後,計墨喊了邊嘉兩聲,又拍拍其肩膀,她才迴過神。


    他問:“到了。要我陪你上去嗎?”


    邊嘉怠倦地衝他勉強一笑:“坐個電梯,我自己還是可以的。”


    計墨頷首,在她拉開車門下車前,又問:“明天你還要去醫院看學長吧?我來接你?”


    邊嘉默了片刻,搖搖頭:“算了,他家人應該一直會在醫院陪著,我就不去了。你要是去了,麻煩告訴我他的情況。”


    計墨並不知道她和謝熠家人有過節,對她不去的理由稍感奇怪,但也不再多問。叮囑兩句後,他果斷駕車離去。


    邊嘉垂頭喪氣地走到樓梯間,按下按鈕,口袋裏的手機在同一時間響起。


    來電顯示的是離開警局前存的辦案警官的名字。


    “邊小姐,兇手在機場被捕了。如果您這會兒方便,來警局辨認一下吧。”


    這麽快。


    邊嘉木然地呆滯幾秒,才連聲應下:“啊,哦,好的,我現在過去。”


    電梯門打開時,樓梯間已無人影。邊嘉沒有再召迴計墨,而是獨自走出地下停車場,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天已泛青,她枕著靠枕,閉上眼默默祈禱——


    千萬,千萬,不要與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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