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阪神社。


    藩國各自建造的鉾車,已經送至京都的神泉苑。


    神靈扮演者已然準備從八阪神社啟程,開始前往禦旅所祛除邪祟。


    藤原柊吾穿著莊嚴神聖的神靈裝束,左轉轉右轉轉,感覺自己新皮膚的使用質感。


    “這麽折騰,你說真的能驅除瘟疫嗎?”柊吾笑吟吟地問了身邊人。


    旁邊的神社侍從賠著笑,吹捧著這位藤原大人。


    “藤原參議大人定能成功祛除瘟疫。”


    藤原柊吾嗤笑一聲,他提出清潔平安京內的過道、不喝生水等等簡單措施,都被拒絕,卻被要求代替宮司去做這驅邪的神明。


    說是他身體康健(上班後從來不生病請假)、有足夠的運氣(能把注定夭折的孩子養活,藤原北家的孩子遠比其他貴族子弟康健)等等。


    平氏、橘氏更是幾個聯手把他架了起來。


    樹大招風,藤原北家多年得勢,再加上他最近爭奪的利益,早就遭了不少人忌憚,已有了烈火烹油、鮮花錦簇之相。


    如今瘟疫在各大藩國肆虐,平安京也早已封鎖, 每天都在往外抬屍體,甚至有一部分貴族也染上了瘟疫,幾乎是家家閉門不出。


    這次的隻園祭也是極為冷清了。


    柊吾坐上神車,領著一眾鉾車按照既定路線,在平安京內遊行。


    他早就派人帶上穿有防護衣和烈酒消毒的侍衛去驅趕路線上的不穩定因素。


    走過某些街道,聞著空氣中隱隱飄出來的腐臭味,柊吾默默把唿吸從自動切換成手動檔,心頭不由得浮現陰雲。


    車架停到禦旅所前,按照程序要在此停留一周才是。


    柊吾卻在這裏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麽在這裏?”柊吾驚愕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熟悉的人。


    情緒飛快地轉變成憤怒。


    “我……”無慘漂亮的臉蛋頓時皺成了一團。


    “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來的嗎?你這是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的無慘有點委屈。


    他是想來和對方共苦啊!


    他也是擔心你啊!


    “你知不知道,最近抬出去多少屍體了,你難道你也想染病!”麵對不聽話的‘熊孩子’,柊吾難掩怒氣,壓低聲音道。


    怒火傾瀉出去,柊吾也冷靜下來,看著麵色不好看的無慘,放軟了聲音安慰了幾句。


    “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你這樣過來,反而讓我憂心,你身子骨弱,萬萬不能再染病了。”


    柊吾想了想自己的安排,禦旅所是他早派人做過清理的,無慘搞這麽一出,必須得仔仔細細地篩查一遍了。


    “仁光,帶人再仔仔細細地查一遍。”柊吾疲憊地揉了揉額頭,“還有,月彥你要做一下消毒”。


    一臉茫然的無慘:消毒??那是什麽?


    仁光應聲去了,然後端來了大蒜汁以及烈酒。


    無慘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這是什麽怪味!還要往身上抹!


    這樣根本沒法出去見人啊。


    聞著一身怪味,無慘的表情臭臭的,好像是死了親爹似的。


    同樣做了消毒的柊吾在仆人的侍候下,把繁複的衣裳褪下,換上常服跪坐到桌邊。


    帶著一聲大蒜味和酒味的無慘也氣鼓鼓地坐下了。


    望了望半響不吭聲的無慘,柊吾主動製造台階,低聲哄道。


    “謝謝你來陪我,我也高興,但這裏不安全,尋個時間我送你迴去。”


    複而又想了想,柊吾也不打算讓無慘白走一遭。


    “既然來了,不如我也給做一次……”


    無慘卻沒聽下去,反而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不安全是怎麽迴事?”


    柊吾聲音一頓,思量片刻,還是把這一次政治鬥爭的前因後果說出來了。


    無慘沉默。


    他好像……真的添麻煩了。


    藤原柊吾卻想到了另一處地方去,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官場上已然是人盡皆知,產屋敷家主作為少納言怎麽可能不知,無慘作為長子卻不知道這件事。


    更何況他派了人盯著無慘,他怎麽會沒收到消息?


    產屋敷……藤原柊吾眼神一暗,這內裏的事兒可多著呢。


    “你是怎麽來的?帶了多少人?”柊吾又細細盤問了一遍。


    無慘隱約意識到什麽,倒是乖順地都一一迴答了。


    果然有那個老家夥的手筆,柊吾臉色不由得難看了幾分。


    但是對著兒子說他老子的不好,也不妥。


    “以後你還是要多關注一些局勢。”猶豫片刻,柊吾還是拐彎抹角地提醒一二。


    “是產屋敷英士。”無慘眉頭蹙起,非常不敬地直唿大名。


    朝中局勢他確實不關注,一是沒興趣,二是身體不允許。


    柊吾眼角一抽,直唿親爹姓名,語氣還這般,得虧現在圍在身邊奴仆都是藤原北家的。


    “別這麽說話,傳出去對你名聲有礙,好歹維持個麵子情。”政治嘛,就是虛偽。


    無慘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又不蠢,知道什麽場合該說什麽,不過隻是在柊吾麵前他向來是肆意慣了。


    見柊吾揮退下人,還把他扯起來,無慘莫名不解。


    “你幹什麽麽?”無慘半是羞恥半是驚愕地喊道。


    把人抱起來掂一掂重量,還貼近了細細地嗅一嗅。


    忽略掉辛辣的大蒜味兒,柊吾一時半會兒沒迴答,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雄黃、丹砂……


    全是藥性燥烈之物。


    “月彥,你身上的香是哪兒來的。”柊吾麵沉似水,姿態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香?有不同嗎?”無慘沒怎麽關注這些,有些茫然道。


    古代貴族熏香是雅事,也是常事,無慘也會用熏香壓住身上那清苦的藥味。


    柊吾嘴角一扯,要不是他特地學習過醫術,知曉如何辨認藥材,怕不是要被糊弄過去。


    學醫對他這般身份的人而言可不是什麽體麵事兒。


    他做得隱秘,藤原北家主也對長子的愛好睜隻眼閉隻眼,幫著掩蓋。


    “以後別用了,我送些香給你,切忌不是仁光送的別用……之後尋個由頭你暫時住迴來吧。”柊吾平靜道。


    無慘沉默,臉色漸漸變化,似是有些難以置信,也沒對住迴來有什麽意見。


    二人沒注意到,一處不引人注意的窗戶悄悄地被開了個縫隙,圓潤的杏眼看著兩個男人極為親密的姿態,眼眸中閃過種種念頭,灼熱目光集中在了無慘身上。


    柊吾有驚無險地渡過了祗園祭。


    祗園祭後,瘟疫漸漸平息,某個藩國向天皇獻上了一位對治理瘟疫有功的醫師,這位醫師被推薦入了典藥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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