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第一遍,林家小院就醒了過來。


    梁青娥摸黑抓起衣裳,穿戴整齊後,抬步走了出去。


    院裏火把高燃,林老虎和林大熊正把鐵鍋泥爐往板車上搬。


    葉銀紅提著籃子從灶房出來,裏麵裝滿了調製涼麵所需的配菜,除了十來條青嫩水靈的黃瓜,還有五六斤剛從水中撈出的新鮮黃豆芽。


    見梁青娥出來,幾人忙停下手中活計,讓她隻管去盆架梳洗。


    一時洗漱完畢,三人把東西也裝的七七八八,待又把壇壇罐罐都搬上車後,葉銀紅便對著兩輛板車開始逐一清點。


    待一切檢查無誤後,她方鬆口氣,衝梁青娥道:“娘,要用的東西都帶齊了,你有沒有要帶的東西。”


    聽到這話,梁青娥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識將手貼在了胸口處。


    實際上,她今日之所以特意前往碼頭,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親自跟進有關茶棚的各項事宜。


    家裏一向貧困,盡管這些日子努力積攢下一些銀錢,然與村裏一些人家比起來,家底仍舊很不夠看。


    管理碼頭的茶棚,聽起來似乎頗了不得,然實際不過是負責熬煮茶水罷了。


    可即便如此,對於現在的林家而言,這項活計算得上是家裏至關重要的進賬了。


    畢竟是入口進腹的東西,哪怕是這樣一份看似簡單的差事,都必須慎之又慎應對處理,那是萬萬不能出半分差錯。


    可這世上哪有絕對的萬無一失呢,心念電轉間,諸多念頭於梁青娥心中飛速掠過。


    她輕撫藏於胸口之物,眼睛裏翻騰著各種難以描繪的複雜情緒,有興奮、期待、更多的,還是藏於心底深處的憂慮。


    這哪怕煮壞了一鍋茶湯,喝壞了力夫們,哪怕薛老大輕不計較,單單湯藥錢就能讓他們賠個底朝天。


    她活到今年五十歲,經曆過許許多多的困苦,當然,也曾有過心情舒暢,心花怒放的開懷時刻。


    正因如此,她最是知道,不管麵對什麽樣的事情,事先做好充分準備總歸不會有錯。


    梁青娥麵上從容,步履堅定,伸手拿下插在灶房土坯上的火把。


    輕聲道:“該帶的東西我都帶上了,走吧。”


    說罷,便邁步朝院門徑直走去。


    一路上,葉銀紅不停說著對管理茶棚的憧憬,林大熊拉著車,極力附和婆娘的話語,不僅如此,他還說了自己的看法。


    就連一向話不多的林老虎,都說了好幾條中肯建議。


    梁青娥跟在車後推車,在幾人問到自己後,也含笑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幾人匆匆趕到碼頭,幾乎沒有一刻停歇,板車剛停,就忙著搬卸東西,生火打水。


    大家迅速投入到食攤的開張準備中。


    林大熊仍舊負責打水,林老虎負責後勤以及燒火。


    葉銀紅袖子一挽,就開始埋頭和麵,梁青娥拿出帶來的涼茶材料,接手熬煮涼茶的活計。


    經過一番緊張的忙碌,待所有準備工作全部完成後,幾人才坐下歇歇喘口氣。


    梁青娥擦了擦額頭脖頸不停冒出的汗水,這才有心思將目光投向熱鬧繁忙的碼頭。


    今兒又是一個大晴天,烈日炎炎,蟬於枝頭拚命鳴叫,饒是這麽賣力,也沒喚來一絲微風。


    樹葉被曬的發蔫,空氣越發燥熱,身處其中,仿若置身於蒸籠之中。


    力夫們身著短打,一個個汗流浹背,或是背著沉甸甸的貨物,或是挑著擔子,艱難地在碼頭與倉庫之間來迴穿梭。


    長時間的暴曬使得力夫們裸露的皮膚變得越發黝黑,汗水從額頭臉頰滾落,幾乎每一個力夫,前襟和後背,都是深色汗漬。


    梁青娥收迴視線,拿長勺舀一碗茶湯,一口喝完後,心頭的那股幹渴難耐,才疏散許多。


    幾人眼睛不停在碼頭搜尋,看了良久,愣是沒有見到周管事的一片衣角。


    葉銀紅眉頭緊鎖,憂慮道:“周管事咋還不來找咱們說茶棚的事兒,別是一夜過去,他反悔了吧。”


    聽她這樣說,林老虎和林大熊立馬也愁眉苦臉,生怕這事真的黃了。


    梁青娥給了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神色,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崔大夫不是說他到時遣藥徒過來傳話嗎,許是醫館事多,這大晌午的天兒又熱,等到下晌再說。”


    三人想到崔大夫昨兒來碼頭也是午飯過後,這才略略安下心來。


    正說著話,就聽馬兒跑動的噠噠聲響起。


    幾人迴頭一看,就見一輛馬車正往碼頭駛來。


    幾息後,馬車跑到近前,就見車夫一勒韁繩,口中“馭”一聲,勒停了馬兒。


    葉銀紅眼睛一亮:“該不會是崔大夫來了吧。”


    說完,她就起身往馬路走去,梁青娥三人聽她這麽說,也抬步跟上。


    片刻後,車簾掀起,一個婆子走了出來。


    葉銀紅見出來的不是崔大夫,眼裏帶著明顯的失望。


    不過下一瞬,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低聲興奮道:“是薛家的馬車,這姑娘我認識,是薛大小姐的丫頭。”


    梁青娥嘴角抽動,心裏十分無語,心想你認識人家,人家認識你嗎。


    抬眸就見一個文雅俏麗的姑娘,緊隨婆子身後下了馬車。


    梁青娥定睛一看,還真是薛小姐身邊的丫頭,似乎叫做阿萱。


    瞧著二人徑直往自家食攤走來,梁青娥忙迎上去,笑容滿麵:“這大熱的天,阿萱姑娘和這位媽媽怎麽親自過來了。”


    阿萱接過婆子手中的包袱,笑的溫和:“崔大夫昨兒往家裏送的解暑湯,我家小少爺很是喜愛,隻他年歲太小,不宜喝太多寒涼之物,這不,咱們準備了一些材料,想請大娘幫忙熬煮。”


    說完,她又取出一串銅子,親手遞於梁青娥:“知道你們忙,這大熱天的也不白使喚你們,這是酬金。”


    梁青娥忙推拒:“哎吆,這也太多了,不過幾把火的事兒,當不得這許多銅子。”


    葉銀紅當即就急眼了,眼睛盯著紅線串的沉甸甸的銅子,生怕這姑娘借機收迴。


    好在,阿萱又把銅子擱在了小桌上,隻說是她家小姐的意思,讓幾人不必客氣。


    葉銀紅生怕婆婆哪根筋搭錯,再同阿萱彼此推讓,這要是真客氣的失了這些銀錢,她能心疼死。


    她忙拿起銅子,一把塞進食攤專用的錢袋裏。


    方笑眯眯接話:“薛小姐真是太客氣了,福堆裏長大的千金小姐,竟能體諒咱們莊戶人家的辛苦不易,這樣好的心腸,怪不得能投生到這樣好的人家。”


    梁青娥聽她說的不倫不類,照她這樣說,她們這些今世投生貧寒人家的,豈非都是心腸歹毒之人。


    更何況阿萱還是供人驅使的奴婢,當著人家麵說這個話,腦子被狗吃了吧。


    見阿萱非但不生氣,竟還替薛小姐謝過這婆娘讚譽,梁青娥放心之餘,忙就去看阿萱帶來的包袱。


    包袱攤開,兩隻細瓷雙耳水罐顯露出來,接著就是三個油紙包。


    梁青娥打開油紙包,隻見分別是霜糖、紅棗、還有銀耳。


    “敢問姑娘,可是要熬煮紅棗銀耳湯嗎。”


    “正是,大娘喚我阿萱就好。”


    得到肯定答案,梁青娥便請二人稍作歇息,張口就吆喝林老虎生火。


    幸而近段時日換賣涼麵,大鐵鍋煮完涼麵後,基本就用不到了。


    梁青娥見她們帶來兩個水罐,估摸著水罐的容量,開始往鍋裏添水。


    銀耳拿水泡發,紅棗過兩遍水丟進鍋中。


    阿萱見紅棗核都沒去,正欲張口阻止,然想起臨來前小姐的囑咐,又生生忍了下去。


    罷了,到時喂佑哥兒吃的時候,把紅棗挑出來就好。


    隻是,佑哥兒真的會吃嗎,想到小姐怕是空歡喜一場,一時間,阿萱滿心惆悵,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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