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寶,還別說,挺好聽的。


    一聽就是家裏的寶貝疙瘩。


    哪想到秦蘭花還是不滿意,臉拉的老長。


    她的三壯四壯還沒個正經大名,連小名都是隨著大壯二壯渾叫的。


    家裏正經的香火還沒個好名字,這死丫頭片子倒是得她阿奶青眼。


    剛出生半天,大名小名都有了。


    隻她不忿,私底下仍是丫頭片子賠錢貨的叫。


    說完了樂寶的名字,梁青娥忽地想起一事,看向林飛鷹。


    問道:“樂寶的胞衣埋哪兒了。”


    林飛鷹一愣,四壯一直哭鬧要娘,這半天,他一直在帶孩子,哪裏顧得上去埋胞衣。


    梁青娥瞅林飛鷹神色,就知他忘了,這是完全沒把樂寶放心上啊,這還能行。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罵完林飛鷹就去他們房裏看樂寶,生怕秦蘭花不上心,讓樂寶受了委屈。


    推門進去見秦蘭花正在給孩子喂奶,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扭頭看見四壯哭哭啼啼拖著鼻涕泡泡,跌跌撞撞到炕邊就要上炕要娘抱,要吃奶。


    許是聽見動靜,樂寶鬆開嘴,睜著迷蒙的眼睛微微偏頭,看著就像在追聲音。


    這可把梁青娥樂壞了,飽經風霜的臉上眼紋都多幾條,樂嗬嗬道:“哎吆,阿奶的小樂寶真聰明,這才從娘胎裏出來,就會聽聲了。”


    滿臉慈愛誇一頓樂寶,扭頭對哄著四壯的林飛鷹道:“瞅這埋汰的,還不把他收拾幹淨,多大的人了還隻會張嘴嚎,趕緊把他拉出去,樂寶都沒心思吃奶了。”


    林飛鷹連拉帶抱把四壯抱了出去,秦蘭花聽著兒子的嚎哭聲,頓時心疼不已。


    轉頭還得被婆婆逼著給這個罪魁禍首,害人精喂奶,心裏別提多憋屈生氣了。


    “老三家的,四壯現在也長滿口牙了,迴頭我交待你二嫂給他蒸個蛋羹,做碗糊糊,這奶就給他斷了吧。”


    秦蘭花抱著樂寶的手一頓,忙為四壯極力爭取:“娘,我覺著我奶水挺足的,再說樂寶還小,也吃不了多少,要麽他們兄妹倆一人一邊,等樂寶胃口長了,再給四壯斷奶,你看成嗎。”


    梁青娥搖頭:“不成,四壯一個吃不過癮,迴頭把兩個都吸光了,餓著了我的樂寶怎麽辦,就這麽說定了,晚上讓四壯和你二嫂睡去,兩天不見娘,就能斷了。”


    秦蘭花知道再說也沒用,反倒還得挨罵,心裏氣的要死,隻得低眉順眼應下。


    梁青娥又囑咐樂寶拉了尿了一定要勤快換尿布,夜裏睡覺警醒點,莫要壓到孩子,被子也往下蓋蓋,小心掩住樂寶口鼻。


    秦蘭花聽的十分不耐煩,十分想迴一句,既這麽不放心,不如您老晚間這邊睡,親自照看好了。


    但見梁青娥對樂寶的細心妥帖,生怕這老太太真抱了被子一炕睡,那她真是連半刻鬆散空間都沒了。


    在婆婆眼皮子底下,她時時刻刻得是個慈母,哪怕十分不耐煩這個丫頭片子,還得裝出多麽疼愛她的模樣,想想都煩躁的要死。


    梁青娥見秦蘭花還算受教,和樂寶說聲阿奶明早再來看你後,端起屋角的一隻破盆,依依不舍走了出去。


    五壯出生時的胞衣被林老虎埋在了河岸邊,上麵種了棵能做大梁的洋槐樹苗。


    樂寶的胞衣埋哪裏好呢。


    梁青娥把自家地頭,還有村裏別處屬於自家的荒地和宅基地都盤算一遍後,總不滿意。


    大毛妮和二毛妮的胞衣埋在了屋後,上麵種的石榴樹和棗樹。


    不知是不是選的地兒不好,樹長的歪歪扭扭,果子更是結的稀稀拉拉。


    一度大兒媳還愁的不行,迴迴果樹掛果時都要抹眼淚,生怕將來閨女們議親時,親家看見兩顆樹長成這模樣,影響倆丫頭婚事。


    她家喜心能嫁到鎮上,固然是因為品貌出挑,還有一部分原由就是屬於她的胞衣果樹,年年都是碩果累累。


    梁青娥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種到院外,怕村裏的皮小子淘氣給折了,種到後院,又怕讓豬拱了。


    突然,她一拍腦袋,覺得自個魔怔了。


    老頭子在夢裏不停絮叨樂寶福澤深厚,既福澤深厚,那還挑什麽地兒。


    樂寶的胞衣埋在哪兒,那處就是塊福地。


    夜深人不靜,四壯在林大熊房裏一直嚎哭要娘,那聲音大的,響徹整個小院。


    梁青娥拿著鐵鍬一鍬鍬挖著踩踏的結實的土地,耳邊聽著四壯的魔音灌耳。


    別說,老二家的還挺有耐心。


    四壯哭成這模樣,她都沒拍一巴掌,反而還極有耐心唱曲兒哄著。


    在挖了約摸兩尺深後,就聽門吱呀一聲開了。


    梁青娥以為是葉銀紅抱著哭鬧不停的四壯出來透氣,一迴頭,就見蒙蒙月色下,林飛鷹躡手躡腳出了門,正往老二夫妻房門口去。


    “老三,你幹啥呢,四壯哭一會哭不壞嗓子。”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林飛鷹一跳,他定睛一瞧,就見老娘手裏握著鐵鍬,在東邊廂房和院門牆頭之間,也不知在幹啥。


    目的被拆穿,林飛鷹有些訕訕,他走近梁青娥,接過她手裏的鐵鍬,疑惑道:“娘你幹啥呢,大半夜不睡覺在這挖坑。”


    拿鐵鍬一量,好家夥,這是幹嘛呢,這麽深種樹都夠用了。


    想起種樹,林飛鷹一愣,不可置信道:“娘你這挖來不會是埋樂寶的胞衣吧。”


    見老娘點頭,林飛鷹驚訝的嘴都張大了。


    他長那麽大,還從沒見過誰家把姑娘的胞衣埋在院裏的,別說姑娘,就是小子的胞衣,也不往院裏埋啊。


    樂寶這個剛出生的丫頭,和他娘也就今兒才見麵,也沒生三頭六臂,咋就這麽得他老娘的心。


    “少廢話,再挖一尺深,約摸就差不多了。”


    不用自個動手,梁青娥自然高興,指揮著林飛鷹把坑挖到她滿意的深度後,母子倆小心把胞衣放進去,又掩埋好,才各自灰頭土臉迴房。


    臨分別前,梁青娥叫住林飛鷹,告誡道:“你那頸子上架的腦袋,不是夜壺,別你媳婦說啥你聽啥,哪個斷奶不哭,四壯哭個兩夜就好了。”


    林飛鷹摸摸鼻子,生怕老娘遷怒媳婦,忙解釋道:“蘭花沒旁的意思,就是聽四壯哭的不住聲,她心疼著急讓我瞧瞧看看。”


    “行了,越看越難斷,迴去睡吧,等明兒斷了奶,四壯還交你媳婦帶,你二嫂幫帶孩子還不好,樂寶乖巧,她也能好好養養。”


    梁青娥話音一落,林飛鷹就知給四壯斷奶這事算是板上釘釘,再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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