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侯世子的生辰宴沒有分席坐,開宴之後才三歲的小世子被奶娘從後院領了過來。


    那孩子白嫩嫩胖嘟嘟的,身著一身喜慶的錦衣,上頭繡著精致的麒麟圖案,有些怕生,小小的身子緊緊跟在施菀身後,抓著娘親的衣袖。施菀嘴角噙著溫婉的笑意,帶著世子在宴席間轉了一圈,賓客們紛紛出言誇讚世子聰慧可愛。


    世子黏著他娘親沒待多久,就又鬧著要迴去。奶娘趕忙上前,牽著他的小手緩緩往後院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雲霧望著那孩子離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輕聲對身旁的奚昀說:“長的和侯夫人更相像些。”


    “兒子隨娘吧。”


    宴席後麵慶陽侯與施菀一同露麵,但慶陽侯露麵沒多久,便找了個借口離席,隻留下施菀一人周旋於賓客之間。


    他一離開,席間便泛起一陣不小的波瀾。


    一位身穿寶藍色錦緞披風的貴婦人,用手中的絲帕掩著嘴,眼神中滿是不屑,小聲的和身邊夫君嘀咕道:“這慶陽侯有些太不像話了吧,世子的生辰宴就出來露了個麵,我看小世子和他也不是很親。”


    旁邊身著玫紅色衣裳,頭戴珍珠步搖的貴婦人聽到後,語氣更加刻薄了些,道:“慶陽侯府能撐到現在靠的就是施家。要不是施家的勢力,就憑他慶陽侯,能有今天的風光?”


    “噓,小聲點。”那夫人的夫君趕緊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別管我,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說罷,她驟然噤了聲,慶陽侯這樁婚事可不簡單,是當年老慶陽侯拉下老臉去求明仁帝賜下的婚。


    奚昀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悄悄聽著,隨後低頭和雲霧小聲蛐蛐。


    “他到底想幹什麽,我才發現世子的生辰宴,柳太傅和樓司業那些老臣都沒來。”頓了頓,又道:“還是沒請。”


    聞言,雲霧下意識地朝四處看了看,目光掃過席間眾人,果然是年輕的麵龐居多。今天下午一眾貴夫人貴夫郎坐在一起時,年齡最長的也才五十出頭。


    他心中也泛起一絲疑慮,然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樓夫人和羽眠都來了。”


    奚昀來了一句:“果然是大城市,俺們鄉下人可不懂這些。”


    雲霧:“……”


    侯府的這一頓晚飯,吃得雲霧有些不自在。在花園時奚昀說侯夫人也許知道些什麽,從那時起,他的心就一直跳動,一想到慶陽侯和蔣妍之間那見不得人的奸情,他就覺得一陣惡心,對這種違背道德倫理的行為深感不齒。也不禁為侯夫人感到深深的不平,這樣溫婉持家的女子竟要承受如此不堪的背叛。


    他一直在想施菀會不會借此機會將這樁醜聞公之於眾,將那隱藏在暗處的惡臭抖落出來,他甚至還有些隱秘的期待。


    可一頓飯下來,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平靜得有些反常。他試圖從施菀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端倪。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侯夫人始終麵帶微笑,儀態優雅,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很安穩的一頓飯,結束之後各家便各自散去,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如果不是五個人都親眼所見那荒唐的一幕,隻怕是所有人都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奚昀和雲霧走出侯府,夜色如水,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手又自動粘到一塊兒,奚昀歎了口氣,朝著雲霧笑了笑:“我有點餓。”


    “我也沒吃飽,迴去給你煮碗麵吧。”


    “好啊,我想再加個煎蛋。”


    “嗯。”雲霧點了點頭。


    隨後,他轉身麵向正走向樓家馬車的樓夫人和樓羽眠,抬起手,在空中輕輕揮動。


    樓羽眠狀態有些不太對,一張小臉泛著不正常的通紅。他整個人軟綿綿地縮在樓夫人身邊,勉強打起一絲精神,抬起手,有氣無力地朝著雲霧他們揮了揮,而後在樓夫人的攙扶下鑽進了馬車裏。


    風不知何時突然大了起來,唿嘯著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雲霧下意識地低頭,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外衫。


    樓家的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緩緩啟動,車輪滾動,漸漸駛離慶陽候府。雲霧和奚昀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們才緩緩收迴視線。


    雲霧正想說些什麽,轉過頭來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向前方,卻突然怔了怔。


    齊家的馬車停留在對麵,齊鴻之半撩開窗簾,露出一張沉靜的麵孔,他的手指攥著窗簾下意識緊了緊,目光隨著樓府馬車而去。過了許久,待樓府馬車徹底消失不見,他才緩緩收迴視線。


    放下窗簾的瞬間,他注意到雲霧和奚昀正朝著自己這邊看過來。他微微一怔,旋即神色恢複如常,朝著他們二人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他輕聲囑咐車夫駕車,馬車緩緩啟動,朝著與樓家馬車相反的方向駛去。


    看著遠去的兩輛馬車,雲霧皺了皺眉,他看向奚昀,欲言又止。


    “走吧,我們也迴家。”


    .


    兩人慢悠悠地迴到奚府,夜色已深,四周靜謐無聲。江海守在府門,手中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在夜風中微微搖曳。見江河驅著馬車迴來,他趕忙迎上前去,輕輕打開府門,低聲道:“主君,夫郎,你們迴來啦。”


    奚昀點點頭,小聲迴應:“這麽晚了,辛苦你了。”


    此時,哥嫂房間的燈火已然熄滅,整個院子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想來小意和惠兒也早已進入夢鄉,奚府上下都被這寧靜的夜所籠罩。


    雲霧徑直朝廚房走去,奚昀去端了蠟燭過來。燭光搖曳,映著他的臉龐,他將蠟燭放在灶台上,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目光隨著雲霧的身影而動,燭光照耀著他的眼眸,如果此刻雲霧迴頭就會發現他眼裏盛滿的愛意。


    雲霧熟練地在廚房中穿梭,伸手拿起鍋碗瓢盆,動作幹淨利落。他先是熟練地生火,火苗一躥而起,照亮了他專注的側臉。往鍋中添水,水在火苗的舔舐下,漸漸發出細微的聲響。


    趁著燒水的間隙,他拿起雞蛋,輕輕一磕,雞蛋便在煎鍋中散開,“嗞啦” 一聲,煎蛋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水開他又將麵條下入鍋中,每一個動作都一氣嗬成,盡顯嫻熟。


    趁著煮麵的時間,雲霧調了個陽春麵的湯底。他往碗中加入適量的鹽晶、醬油,香油,再撒上一小把切好的翠綠蔥花,動作有條不紊。


    一天的忙碌下來,雲霧的頭發已經有些鬆散,幾縷發絲垂落下來,乖順地貼在臉頰旁。


    露在空氣中的凝膚雪膚在燭燈下顫著微光,比傳說中鮫人的落淚而成孕育在深海裏的明珠更加細膩柔軟。


    恍惚的光影裏,他的眼瞳透著水潤的琥珀色,宛如一泓清泉,清澈而動人。鍋裏升騰起的熱氣,蒸得他麵上泛起淡淡紅暈,白裏透紅,恰似芙蕖照水,輕輕一瞥,目眩神迷。


    “霧霧。” 奚昀輕聲喚道,聲音中帶著親昵。


    “嗯?怎麽了,相公。” 雲霧迴應著,聲音軟軟的,帶著一層溫柔的濾鏡。


    燈下看美人,加一倍嫋嫋。奚昀心中湧起一陣遺憾,隻恨這個時代沒有手機,否則他定要一天拍老婆八百張照片,將 1tb 的內存都塞滿,好把雲霧的每一個瞬間都留存下來。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輕輕摸了摸雲霧的臉,觸感細膩光滑,輕聲道:“我想請個畫師來給我們畫張畫。”


    他想將這一刻的美好,用另一種方式永遠保存。


    “好啊,都聽相公的。” 雲霧笑著應道。


    麵煮好後雲霧熟練地將其撈出,盛入碗中,又精心地在麵上放上一個煎得金黃酥脆、邊緣微微卷曲的荷包蛋。他端了一碗到奚昀麵前,溫柔地說道:“先吃飯吧,快嚐嚐看。”


    奚昀點頭應了一聲。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麵,輕輕吹了吹,便送入口中。麵條爽滑勁道,湯底鮮香濃鬱,再加上那恰到好處的煎蛋,味道簡直妙不可言。


    “好吃的很。” 奚昀忍不住讚歎道,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聞言,雲霧的眉眼又彎了起來,滿是歡喜。他也在奚昀身邊坐下,兩人端著碗,在這泛著柔光、充滿溫暖氣息的廚房裏將就吃著。


    柔和的燭光灑在他們身上,仿佛為他們勾勒出一幅溫馨的畫卷。


    “我們現在像在青州郡的時候。” 奚昀又吃了口麵,忽然感慨道。


    在青州郡的日子,簡單且美好,如今迴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


    “啊。” 雲霧眨著一雙水潤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是哦。”


    在青州郡時雖然生活簡樸,卻充滿了甜蜜與溫馨。


    “青州郡那段時光和現在在京都,你更喜歡哪裏?” 奚昀放下碗筷,認真地看著雲霧,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其實在他心裏,這不僅僅是兩個地方的比較,而是三段時光的迴味。


    在這短短的兩年裏,他們一同經曆了青澀悸動的洵陽村時光,相互依靠、愛意濃烈的青州郡歲月,以及現在安穩幸福的京都生活。


    奚昀內心更喜歡青州郡的時光,他們成親倉促,而青州郡那溫馨悠閑的白日,曖昧橫生的夜晚,剛好彌補了他們感情中那些未曾細細品味的熱烈。


    青州郡就是他們的熱戀期,誰能不喜歡熱戀期呢。


    “一定要選嗎?” 雲霧也放下碗筷,目光溫柔地看著奚昀。


    “嗯?”


    “我喜歡以後。”他輕輕握住了奚昀的手,目光柔軟。


    聽到這個迴答奚昀罕見地愣神了,他看著雲霧溫和的神情,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半晌,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容燦爛而真摯。


    “我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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