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陽村最近有一樁喜事,奚家的二小子要成親了。


    “我要成親了?”一月前剛穿過來的奚昀此刻正與大哥奚曜坐在小院石凳上,對酒當歌,迴憶往昔。


    主要還是奚曜高興,一為弟弟在鎮裏學堂季考得了第一,二為弟弟終於要成親了,往後身邊也多了個知冷暖的人。他破天荒取出一壇子烈酒,摟著奚昀的肩,哥倆好好說上了一番話。


    “是啊,咱們小昀呐也終於要成家了。”奚曜樂嗬的很,笑著拍拍奚昀的肩膀,眼中似有淚花閃過,“好弟弟,往後你就繼續專心讀書,我和你嫂嫂都盼著你呢,做哥哥的別的能耐沒有,賺錢養你們也夠了。”


    奚昀心中動容,他拿起酒壇子給兩人麵前的酒碗滿上,一碗遞給奚曜,兄弟倆對視一眼,奚曜大笑出聲端碗一飲而盡,奚昀也緊跟其後,烈酒苦澀而肆意暢快,一切想說的話都在酒裏了。


    奚曜喝醉趴在石桌上,奚昀叫了嫂嫂許青月一起把他抬進屋子。


    許青月安置好奚曜,轉身對奚昀說道:“灶台上煮了醒酒湯,小昀你去喝一碗,今晚早點睡,不然又要頭疼了。”


    奚昀點頭,走出幾步忽然又迴頭,叫了一聲許青月:“嫂嫂。”


    許青月正給奚曜拭麵,聞言看向他,問道:“咋了?”


    “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們兄弟二人失去雙親,哥哥十歲便出門跟著大人去做工,一天下來累死累活才賺得十文錢。哥哥到了年紀連門像樣的親都沒人來說,居然還叫他娶寡婦……嫂嫂能嫁給我哥排開了太多委屈,受了村裏太多非議。起初日子過的舉步維艱還要供著我這個弟弟讀書,”說到這裏奚昀喉頭突然有些發緊,似乎是受了酒精的作用,讓他此刻與原主徹底共情了,“謝謝你們,嫂嫂,有些話和哥哥講太矯情,但是我一定要和您講,我一定會對得起你們的,我一定會努力讀書搏一個功名的。”


    許青月聽了這番話,險些落下淚來,他走上前拂了拂奚昀的發頂,道:“你這傻孩子,哥哥和嫂嫂不疼你誰還來疼你呀,在我們心裏小昀就是我和曜哥養的第一個孩子了。”


    “我們小昀真的長大了,功不功名沒關係,等你成親了和夫郎兩個人平平淡淡過日子我們也會很高興的。去吧,喝了醒酒湯就迴房裏睡覺。”


    奚昀出了哥嫂的房間,獨自一人又坐到了月下石凳上。借著酒勁的一番陳情現在讓他內心難以平複。


    奚昀穿到這個地方已經一月有餘,原主在連續數天挑燈夜讀後驟然猝死,等再次醒來內裏已經是奚昀了,他在臥床期間聽到一個男聲,焦急地問村郎中:“季叔您快給看看,我弟弟這好好的人怎麽就暈倒了呢?”


    “昀小子無大礙,連軸溫書誰的身子骨都吃不消,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吧。”


    奚曜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隨即又皺著眉對一旁的許青月說:“都怨我,總把功名掛嘴邊,定是讓小昀感到壓力了。”


    許青月給村郎中遞了一杯茶,笑著迴道:“小昀心思敏,又懂事,夫君往後可別再說了,咱們一家人平平淡淡過日子也是好的。”


    奚昀半夢半醒間突然很羨慕,這樣的溫情是他一個出生就被遺棄的孤兒從未擁有的,他的生命輕如鴻毛,大學剛畢業還未來得及享受美好年華就被一場車禍帶走了所有。這家人雖然父母雙亡但哥嫂感情極好對原主也是疼愛有加,善良又淳樸,如今老天再次給他一個機會,他定要努力活下去,走下去。


    次日,奚昀從床上坐起,突然想起昨天忘了問他的成親對象是誰。他旁敲側擊問起了奚曜。


    “雲家的哥兒,雲霧。人家之前在林子裏崴腳了,你把人背出來的。”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許青月,見他在忙別的事沒空搭理這邊,這才壓低聲音對奚昀說道:“你跟哥說實話,是不是先前就瞧上人家了?”不然怎麽見人受傷直接背了就往家裏帶,也不喊人過去,畢竟是個哥兒叫人瞧見外男背著還怎麽嫁人。


    奚昀迴憶了一番,說不出個所以然支支吾吾糊弄了過去。


    早飯間許青月提了一嘴,說婚期就在半個月之後可以開始操辦了。


    “依我看十裏八鄉誰的容貌身段都比不上霧哥兒。”許青月突然歎了一口氣,道:“也就親爹是個老實漢子,繼母表麵上裝的像內裏誰知道怎麽樣。”


    “啊?雲家那個見過幾麵,人還可以吧。”奚曜傻憨道。


    “嘖。”許青月嗔怪地斜了他一眼,說道:“那你以為村裏嚼舌根的那些話都是怎麽來的,霧哥兒多乖,唯一接觸過的外男恐怕就隻有小昀,馬上還要嫁給他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笑起來,狹促地朝奚昀調侃:“我們小昀真會挑夫郎,一挑就挑了個最好看的。”


    奚昀突然憶起,原主上山采藥撿到了崴腳破皮流血的大美人,腦子一熱把受傷的大美人背迴家了,正要請村郎中過來瞧瞧卻被大美人含羞帶怯的攥住了衣角,細聲細語道:“我還未婚配,這樣……不好。”奚昀一聽當場滿麵通紅,磕磕巴巴地說自己略懂一點醫術,不介意的話就幫他先包紮一下,雲霧抿著唇同意了,期間奚昀抖著手紅著臉握著雲霧受傷的腳幫他敷草藥纏繃帶,而雲霧也羞紅著臉,看向奚昀的眼睛裏盛滿了霧氣。


    曖昧橫生。


    迴憶結束的奚昀:“……”


    他端起飯碗埋頭苦吃。


    午飯後一家人在院子裏納涼,奚曜和許青月說著話,奚昀躺在竹編搖椅上,這是前陣子家裏手頭寬裕後,奚曜特地跑去隔壁村王木匠那裏定做的,花了六百文呢,一陣熱風吹過來雖然不解暑但卻也帶著鄉下獨有的愜意。


    “明天你去鎮上買點砂糖迴來,現在井水冰著呢再放兩片薄荷葉,給你和小昀解解暑。”


    “得嘞。”奚曜前些天打到了一些野鴨,給家裏留了五隻到時候奚昀成親辦酒席用,剩下的都拿到鎮上去賣。最近天熱,鴨肉性寒,還是野味,又鮮美又消熱定是能賣個好價錢。


    “現在市麵上鴨肉賣十五文一斤,咱們……”


    奚昀聽著哥嫂的對話慢慢合上眼睛,小睡了一會兒。


    等再次醒來時,身邊裏已經沒人了,許青月在菜園子裏忙乎,家裏豇豆,茄子,黃瓜,又長了一茬,看著水靈靈的。


    “嫂嫂,哥哥去田裏了?”


    許青月拎著菜籃子過來,他已經收了不少,說道:“昨兒個還剩些稻秧沒插好。”他走到井水邊將浸沒在裏麵的水桶拎上來,從裏麵拿出一個甜瓜走向廚房。


    “這甜瓜我一大早就浸在井裏麵,可涼快的,我切了你去給曜哥送去。”


    “好。”浮瓜沉李。奚昀想著晌午許青月說的薄荷水,要是做了冰粉加上點水果,說不定能把生意做起來。他這麽想著也這麽說出來了。


    “冰粉?這是什麽?”許青月聽了發出疑惑。


    想必木蓮籽還沒傳入這個朝代,奚昀想了想便換了一種食材:“冰粉不好做,不過還有另一種,用豌豆或者綠豆磨成漿後沉澱成粉,這澱粉再攪拌成型凝固出來的是涼粉。這涼粉拌辣子下飯也是味道一絕。”


    許青月撲哧笑了出來,問道:“你怎麽想出來的這稀奇點子。”


    “雜書上看到的,覺得有意思。咱們要是做出來了少說也是整個鬆水縣獨一份兒。”


    許青月聽罷,若有所思,他快速把甜瓜切了裝盆,邊道:“你這主意不錯,晚上曜哥迴來後再一起商量商量。現下先去給他送瓜吧。”


    奚昀提著竹編籃子出現在田埂上,這是極少見的事情。整個洵陽村誰不知道奚家的二小子從小身體羸弱藥罐子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奚家老大還疼這個弟弟疼的緊,什麽都不讓他做隻讓他好好讀書,也得虧這奚家老大是個肯吃苦能幹的,娶得夫郎也精明顧家,不然這奚家二小子又是動不動生病又是讀書燒錢的,怎麽著家底也得掏空。


    這不,聽說前些日子,這奚家二小子又病了一場把他哥哥和嫂嫂嚇得夠嗆。


    眼下他一身青灰色衣衫,容貌俊美無雙,身型高挑卻單薄,直著腰板子如修竹一般,怎麽看都有一股讀書人的文雅才氣,這是鄉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少有的。他立在田頭引得田裏幫襯家裏人耕作的適齡姑娘和哥兒頻頻好奇得望去。


    但其實奚昀隻是在找奚曜在哪裏。


    “小昀!”奚曜的聲音從他身後傳過來,奚昀連忙轉過身去,看著他大哥一臉高興的朝自己走過來。


    奚家倆兄弟長得都非常俊,大哥則眉眼更嚴肅,膚色更深,身子骨也健壯,因著常年進山打獵是個獵戶的緣故,周身氣質也更加幹練武斷。


    “嫂嫂特意切的甜瓜,讓我給你帶來嚐嚐,早上浸在井水裏現在還涼快著。”奚昀掀開蓋著粗布的竹籃子,遞給奚曜。


    “呦嗬!我有口福了,你們吃過沒?”奚曜拿起一瓣甜瓜啃了一口。


    “吃過了,這些都留給哥哥。”


    兄弟倆在田頭聊著天吃著甜瓜,奚曜爽朗的笑聲時不時傳到附近鄉親們的耳朵裏。


    有幾個姑娘和哥兒沒忍住,不經意間朝親娘開了口:“娘,這就是奚家那個二兒子嗎?那個在鎮上讀書的?長得可真俊俏。”


    “是啊,這就是奚家那個二小子,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現在都長這麽俊了。聽說他讀書讀的特別好,這次學社考了第一。”


    “書讀的好有什麽用?身體才是本錢,他今年十七有了吧?馬上就要縣試了,他這身體怎麽撐下去?要我說咱們淳哥兒還是嫁個老實本分的漢子好,咱們也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可也總比活著驚心膽戰好。”


    “哎呀,娘!”


    劉嬸子一番話讓不少春心萌動的姑娘哥兒都收了心思,也是,嫁個藥罐子每天都要擔心自己什麽時候守寡。


    “哼,況且這奚二個把月前都定親了,和雲家那個哥兒,馬上就要成親了吧。據說是奚大請了柳媒婆去雲家做的媒,給了這個數呢!”劉嬸子表情豐富,伸出手比了個五。


    “五兩!這奚家出手可真是闊綽。”


    “那當然,早些年那盧家看不上落魄的奚家,老一輩給奚二定下的婚約說毀就毀。那奚大兩口子疼二小子跟眼珠子似的怎麽不記仇?眼下家裏麵好起來了,二小子也到年紀了說看上人家了,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總歸是盧家翻臉在先,也不知道現在後不後悔。”另一個婦人聽罷,掩著嘴笑了起來。


    “這世上哪來的後悔果吃。”劉嬸子也抿嘴一笑,突然看到田埂另一頭施施然走過來一個十分俊俏的哥兒,她定睛一看,激動道:“唉唉,快看,是雲家那哥兒!雲霧!”


    眾人聽罷,紛紛往劉嬸子說的方向看過去。


    雲霧穿著一身深青的衣裳,瞧著有些舊了但是漿洗的很幹淨,他身段極佳風姿綽約,雪膚烏發,走過來朝田間裏看著他的嬸子們一笑,讓他本就姣好的麵容更加靈動流盼。


    “劉嬸兒,張嫂。”


    “唉唉。”雖然都是同村的鄉親,但劉嬸子每次瞧見雲霧都不免感歎,這副好相貌怎麽就生在了鄉野之中。


    張嫂同樣也是感歎,她瞅了眼雲霧臂彎中的竹籃,忍不住打趣道:“喲,霧哥兒也來送甜瓜來啦?”


    “甜瓜?”雲霧笑了一下,搖頭道:“我來給爹和虎子送些涼水解解暑。”


    “也好也好,還以為你和昀小子一樣送甜瓜來了。”說罷,張嫂朝他眨了眨眼睛。


    奚昀也來了?雲霧轉頭看了看,果然奚家的兩兄弟正在前麵不遠處說著話沒往這邊看。


    雲霧又和幾位嬸子說了幾句話,便往前走了。


    奚昀正背對著他,但也不妨礙雲霧越走近麵頰上越紅暈,還是奚曜一抬眼看到了正朝著自己的弟弟走過來的雲霧。


    “霧哥兒。”奚曜率先出聲喊了一嗓子,然後拽著奚昀轉身。


    雲霧見奚昀轉過來後直勾勾盯著自己看,麵上紅暈又深了幾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眼眼神直白的奚昀,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叫了聲奚曜。


    “奚曜哥。”


    奚曜笑著應下,越看這未來弟夫郎越滿意,和奚昀兩個人往那一站真叫一個登對兒,放眼整個潯陽村都找不出來一個比奚昀更俊俏的漢子了,和貌美的雲霧正合適,有個文縐縐的詞叫什麽來著,珠聯璧合!莫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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