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昀與雲霧時間估量的很準,奚昀到門口才沒兩步視線中就出現了顧嵐亭的身影。


    奚昀走上前去:“顧兄。”


    顧嵐亭將帶來的一賀禮遞給他,奚昀接過手上一沉,他有些驚訝道:“顧兄這是準備了什麽珍寶,竟這般沉重。”


    “孤本典籍,不是什麽稀罕物。”


    奚昀一時心裏有些複雜,不知道是該驚異顧嵐亭說價值連城的珍稀古籍不值錢還是該無奈顧嵐亭怎麽送了他一套書。


    夢迴科舉之時湯夫子和曹夫子送的試卷習題大禮包。


    “多謝顧兄。”


    顧嵐亭說不是什麽稀罕物是謙虛,可奚昀識貨,他禮貌地謝過顧嵐亭,迎他進門。


    奚昀往他身後看了看,空無一人,竟是連馬車都沒備,像是步行來的。


    “顧兄就住在這附近嗎?”


    顧嵐亭點了點頭,道:“對,丞相府在霞榮街,離頤和街很近。”


    “原來如此。”奚昀也點了點頭,他話鋒一轉:“那,四殿下……他?”


    顧嵐亭朝他一哂,然後伸手指了指奚府院內的亭子。


    奚昀眼睛微微瞪大轉頭看了過去,就見原本隻有兩個人的亭子,現在雲霧過去了,亭外還多出了一個穿著黛藍色便服,玄色絛帶紮出一把瘦腰,戴著帷帽的人。


    奚昀:“……”


    四殿下!


    我知道您是大貴人,身份特殊,出入官宅恐遭人詬病被言官彈劾,但您這私闖民宅私闖的也太過於光明正大了吧!四殿下!


    李承胤摘下帷帽,似有所感般朝他們看了過來,微微點了點頭。


    奚昀:“……”感覺您才是這座宅子的主人。


    他對上李承胤鎮靜的、淩厲的目光,頓時熄了心中不平,慫下去,算了,私闖民宅就私闖民宅吧。


    “您是……?”雲霧看著突然出現的客人,麵上微微有些詫異。


    樓羽眠看見他帷帽底下的臉,立刻從椅子上起身跪了下去。


    “參見四殿下。”


    雲霧麵色一頓也跪了下去,跟著一起行禮:“參見四殿下。”


    他心跳有些快,縮在袖中的指尖也有些顫抖。


    李承胤緩緩步入亭內,他轉頭看向仍然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的齊鴻之,笑了一下:“你為何不向本殿行禮。”


    於是齊鴻之抬手拱了一下:“參見四殿下。”


    “毫無規矩,理應拖出去斬了。”李承胤說。


    “你今天是以四殿下的身份來的麽。”


    李承胤冷哼了一聲,隨手將帷帽放到了一邊,彎了身子將雲霧和樓羽眠扶起來。


    “快起吧,不必多禮。”


    他觸及雲霧的手,一片冰涼。李承胤看著他恭順的麵容,沒再作聲。


    奚昀姍姍來遲解了圍:“四殿下。”


    李承胤揮了揮手免了他的行禮。


    小意過來說席麵已經備好了,六人便從院內小亭移步至了前廳餐桌。


    奚府陳設的是圓桌,奚昀將主座讓給李承胤,李承胤笑了一下便在他右手邊坐了下來,沒有去坐主君的首席。


    見狀奚昀也不堅持,他自然的落了座,雲霧作為他的夫郎則坐在他左手邊。


    顧嵐亭在李承胤身側落座,齊鴻之將樓羽眠推到雲霧左手邊坐下然後他也挨著坐了下來。


    眾人落座後,菜色上齊全便開始用餐。


    奚昀先前就說過這是他夫郎親自掌勺做的宴菜。


    雲霧笑著謙虛道:“倉促烹製,技藝不精,讓諸位見笑了。”


    “諸位,我夫郎謙虛我便不替他謙虛了,我夫郎的手藝絕對算得上精湛,你們快些品嚐!”說完他還特意朝李承胤笑了笑:“殿下,請。”


    奚家席麵上的菜不似京都小巧精致,也不似鄉下吃席時管夠管飽,雲霧特意控製著量,不多也不少,每一道都擺盤漂亮,色澤鮮豔,聞之垂涎。


    李承胤率先動了筷子,燉了很久的牛肉,入口醇厚濃鬱,肉香四溢。輕輕一咬,仿佛在舌尖上化開,那滋味,既有牛肉本身的鮮美,又有調料恰到好處的烘托。


    李承胤連連點頭道:“很好吃。”迴味他又覺得舌尖微麻,滋生辣意,不像京都菜式那般鹹香,於是問道:“可是你們家鄉的做法?”


    “正是。家裏人喜辣,我想著京都人人口味清淡吃不得辣便少放了些,隻是提提鮮。”


    其餘三人也紛紛下了筷子。


    樓羽眠喝了一口齊鴻之盛給他的一盅湯,頗為崇拜地看著雲霧:“霧哥兒好厲害,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饒是嘴刁的齊鴻之也迴味無窮,他調侃道:“不怪奚兄總是心係家中,奚兄確實好福氣。”


    顧嵐亭也點了點頭,誇讚道:“可比肩京都各大酒樓,雲師好手藝。”


    雲霧聽到顧嵐亭稱唿自己為雲師,他有些驚訝,想不到連顧嵐亭也知曉了自己的名號。


    雲霧是蘇繡繡師,目前隻在京都小有名氣,很多後宅夫人都知曉了他是沈芍的傳人,加之他相公是當朝狀元,其實他狀元夫郎的頭銜更廣為流傳。


    顧嵐亭之所以知曉這些事情,完全是因為李承胤。李承胤總是念叨著,他覺得沈師所開辦的繡學非常出色,他想與沈師商談將繡學擴大規模,並納入其他課程,以供女子和哥兒們學習。但沈師年事已高,已經無力再創輝煌。


    而雲霧作為接班人,來得恰到好處。


    在飲酒吃飯期間,眾人開始聊天,逐漸打破了最初的尷尬凝重氛圍。雲霧也漸漸發現了這位號稱是四殿下的哥兒很隨和,和齊鴻之說的一樣,他今日來不是以皇子的身份。


    飯後,大家依然移步到院內亭中。奚昀和顧嵐亭還有齊鴻之談論起了朝堂之事,也涉及到了稅收問題。奚昀認為稅收仍然偏重,人頭稅方麵,成年男子需要繳納二兩稅款,女子和哥兒以及五歲以上的孩童則需繳納一兩稅款。在鄉野農門,有些人家甚至一年到頭都難以賺到二兩銀子。


    李承胤聽完後微微皺起眉頭,目前國庫雖然號稱充盈,但也隻建立在太平年間,一旦周邊發生衝突引發戰爭,軍隊的餉銀一經調動,國庫就會收縮,國家的繁榮隻是表象,內部實則沉浮不定。


    他側首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雲霧見狀便接過了話頭:“殿下,您方才說的想擴大繡學是何意?”


    他的聲音打斷了李承胤的思緒,後者輕輕“嗯”了一聲,道:“我想將沈師所設的繡學為試點,若可行,便在各郡推廣創辦。”


    他改了自稱,用的是“我”。


    樓羽眠若有所思地與雲霧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天下的女子和哥兒們也能有機會學習,提升自我嗎?”


    “正是如此。”李承胤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決心,“撫琴、調香、學詩……我希望他們能多一條路可走,能多為自己著想。”


    雲霧理解了李承胤的意圖,一旦這個想法得到采納和推行,大晉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要大晉的女子和哥兒都將思想獨立起來,要他們的地位和生活方式都得到改變。


    不知何時奚昀他們那邊的交流已經停止了下來,雲霧轉頭朝奚昀望了過去,奚昀朝他笑著點了點頭。


    “我其實想辦的是雅學。”李承胤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失落。他緩緩抬起手,撐住下巴,將手肘擱在了桌麵上。


    “我想讓女子和哥兒也有機會去讀書,像男子一樣可以考功名。如果他們對讀書有興趣,那就走科舉考取功名;如果他們對刺繡有興趣,便可以學習成為繡娘繡師;同樣,他們還可以成為優秀的琴師或者調香師。”


    “當然了,如果他們想和熱血男兒一樣上戰場保家衛國,我與雲麾將軍也隨時歡迎他們。”


    李承胤頓了一下,再次歎息:“但是,這很......”他的聲音逐漸低落下去。


    “這很難辦。”


    李承胤轉頭看向那個出聲補充他未說完話的人。


    奚昀認真說道:“殿下,這很難辦。尤其是讓女子和哥兒參加科舉。”


    “我當然知道這很難辦。”


    他這個想法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麵臨著巨大的阻力和困難。但他仍然堅信,每個人都應該有平等地享有追夢和幡然醒悟的權利。


    奚昀微微一笑,眼眸中的光芒閃爍,他接著說道:“但是昀覺得,我們可以試一試。”


    “我們?”齊鴻之微微挑起眉毛,他似乎對這個提議感到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承胤聽到這句話後,他從懶懶散散的姿態變換成了端坐的模樣。他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向奚昀:“奚大人不覺得我的想法異想天開麽。”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試探和期待。


    “何為異想天開,能實現能實行,便不是。”奚昀的迴答簡潔明了,卻飽含深意。


    李承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將目光分給了坐在奚昀身側的顧嵐亭。兩人的視線交匯,他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顧嵐亭接收到了,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看,我就說他會合我心意。”


    顧嵐亭的指尖不自覺地緊了緊。但隨即,他想起了奚昀早已成家的事實,心情漸漸平複下來,放鬆了手指。


    “殿下既能上戰場,就並非是那膽小之人。殿下難道是空有想法就不想著去試一試嗎?”


    “我又何嚐不想,不然找你們幹什麽。”李承胤瞪了他一眼,道:“可世道如此,就算父皇支持我也走的舉步維艱。”


    奚昀聽後舌尖抵了抵上顎,突然很想口出狂言,想安撫一下當初在青州郡藏璞閣中弱小無助的自己。


    李承胤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於是道:“奚大人想說什麽,不妨直接說罷。”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那昀,便等著殿下做主。”


    爽了。原來是這種感覺,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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