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黑了,外麵又簌簌地落起了雪。葉宵難得點上了蠟燭,昏黃的燭火在微微的氣流中輕輕搖曳著,燈火下,莊沫沫依舊沉浸在那本《基督山伯爵》的世界裏。


    她盤著腿坐在炕上,身子微微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書頁,神情隨著書中的情節時而緊張,時而憤慨,仿佛已經完全走進了那個跌宕起伏的故事當中,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了。


    葉宵看著她那副入迷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跟一旁的沈梨打趣道:“這下完了,成書癡了!”


    沈梨此時正跟喬涼下著象棋,她抬頭看了一眼全神貫注的莊沫沫,也抿嘴偷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五花肉煮差不多了,我去做飯了。”葉宵說完就穿鞋下了炕。


    喬涼帶來的五花肉葉宵用冷水解凍後,切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用大料和大蔥段放鍋裏已經煮了有一會了。葉宵算著時間,覺得應該可以出鍋了。


    坐在炕角的喬涼看到葉宵要去煮飯,於是一推棋盤也不下了,下地穿上鞋子就去幫忙。


    他不太會做飯,但是燒火倒是還算幫的上忙。


    廚房裏,一盞鬆油燈盞點在案板旁的台麵上。屋外的冷風透過門的縫隙鑽進來,吹著油燈的火苗不時跳躍著。


    葉宵穿著一件橘紅色的高領毛衣,鮮豔的顏色在昏黃不定的燭火下顯得格外溫暖。她係著圍裙,此時正借著光亮彎著腰淘米。


    今天人多,葉宵特意多煮了些。


    大米下鍋,喬涼就賣力的生起火來。


    葉宵從儲藏間的酸菜缸裏撈出了一顆酸菜。她站在廚房的菜板前,左手摁住一顆正淌著水兒的酸菜,右手穩穩地操著菜刀,伴隨著一陣“篤篤篤”的響聲,酸菜被切成均勻的細絲,一縷縷地躺在案板上。


    鍋裏“咕嘟咕嘟”的響聲不斷,白色的蒸汽從鍋蓋邊緣鑽出來,彌漫了整個廚房。濃鬱而醇厚的煮五花肉的香氣混雜在這些蒸汽中,仿佛一雙無形的手,輕輕地撓著喬涼的嗅覺神經。


    此時,坐在灶台前燒火的喬涼,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喉嚨下意識地滾動,吞了吞口水。


    他在心裏暗自想著:原來大家一直說的豬肉是這個味兒,他從來沒聞過這麽香的肉。


    葉宵說的酸菜喬涼以前也沒吃過,他聞著這酸菜的味道,酸酸臭臭的,感覺並不好吃。不過他願意相信葉宵的廚藝,既然葉宵姐說好吃,那肯定不會錯的。


    這樣矛盾的心理反而讓他對這道菜有了些期待。他眼看著葉宵將切好的酸菜絲挪進盆裏,在冷水裏輕輕投洗,雙手在水中來迴撥動,酸菜絲就隨著葉宵手下的動作在水中上下翻滾著。


    隨後,葉宵用雙手撈起酸菜絲,用力抱團擠幹水分,水珠從指縫間飛濺而出,滿滿一菜板的酸菜絲就這樣被握成了緊實的兩個酸菜球。


    鍋裏,肉的味道越來越濃,葉宵將煮著五花肉的鍋蓋掀開,一股更濃烈的豬五花肉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像是衝破禁錮的野獸,一下子衝進喬涼的鼻子裏。


    他忍不住“噌”地一下站起來,瞪著眼睛向鍋裏看去。鍋裏的五花肉肥瘦相間,煮得油亮亮的,在湯汁中歡快地顫動著。


    葉宵拿著一根筷子,從上麵輕輕紮進五花肉裏,筷子毫無阻礙地紮了進去,她微微點頭,自言自語道:“嗯,看起來已經完全熟了。”


    葉宵把五花肉用筷子夾出來,放在案板上,手中的菜刀熟練地起落,將五花肉切成均勻的一指厚的厚片。


    煮五花肉的湯,葉宵也用勺子舀到盆裏,喬涼覺得這一定是有大用處的。


    果然,葉宵洗好鍋,向鍋裏倒了些許油,隨著油溫升高,油開始 “滋滋” 作響。她將酸菜球放進鍋裏,用鏟子不停地翻炒著,酸菜球在鍋裏逐漸散開,發出 “劈裏啪啦” 的聲音。炒了一會兒後,她又把盆裏煮五花肉的湯倒了進去,剛剛還在沸騰的鍋突然就偃旗息鼓了,隻剩下輕微的 “嗞嗞” 聲。


    喬涼見狀,趕緊向灶膛裏塞了一把秸稈。


    葉宵將切好的五花肉片也放了進去,然後用勺子輕輕攪拌了兩下就又扣上了鍋蓋。


    秸稈在灶膛裏劈裏啪啦的燃燒著,鍋裏很快又恢複了沸騰,“咕嘟咕嘟” 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有節奏的鼓點。


    葉宵在牆角的水盆洗著手,轉頭對喬涼說:“好了,開鍋了悶著燉一會,咱們就進屋吧!”


    喬涼應了一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葉宵一起進了屋。


    屋裏,莊沫沫正靠在火牆上出神。


    “發什麽呆呢?”葉宵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走進屋,問莊沫沫。


    “我覺得埃德蒙被陷害入獄那一段真是太憋屈了,明明是個滿腔熱血、心地善良的人,卻被那些小人算計,一下子就被丟進了暗無天日的牢房,十幾年的時光啊,都被生生耗在裏麵了。”莊沫沫皺著眉頭,手裏摩挲著那已經有些破舊的書頁,一臉憤憤不平。


    葉宵微微點頭:“確實,不過也正是那十幾年的牢獄之災,才鑄就了後來那個能夠巧妙布局複仇的基督山伯爵呀。有時候,苦難也是一種機會,好像就是會把人打磨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沈梨拎著燒開水的水壺,正往暖水瓶裏灌水,接著葉宵的話說:“那也未必,好鐵煉好鋼,廢柴燒成炭,要是換做咱們處在那樣的境地,估計都熬不過那十幾年吧,哪還能有後麵複仇的精彩故事呀。”


    葉宵杏眼一瞪,歪著頭說:“那可不一定!咱們這一路從末世裏摸爬滾打過來,經曆的磨難可不比埃德蒙少呀,不也都挺過來了嘛。”


    水灌滿了,聲音都不一樣了。沈梨把暖水壺的蓋子蓋上去。讚同地笑了笑,“話是這麽說,但咱們可沒人家那等聰明的腦袋和縝密的心思,能布下那麽大一個局。我的願望很簡單,也就是隻求能平平安安吃飽喝足就好了。”


    這話說的實在,但也確實是四個人共同的心聲。昏黃的屋子裏,一燈如豆,卻溫馨異常。


    “別管什麽伯爵了,玩兩把紙牌,然後就可以開飯了!”沈梨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盒撲克牌,在手裏揚了揚,“輸了的人洗碗哦!”


    四個人玩了兩把紙牌,不出意外的,又是喬涼輸的最慘。


    他手裏還捏著幾張紙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它們,心裏依舊想不明白,為啥跟他同齡的莊沫沫,玩起紙牌來就跟開了掛似的,那手法嫻熟得很,每一步出牌都好像算計好了似的,把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葉宵看著喬涼那副懊惱又沮喪的模樣,忍不住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她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將喬涼手裏的紙牌一把奪下來。


    “哈哈,今晚你洗碗咯!”


    葉宵整理好紙牌,裝迴盒子裏,然後起身去廚房將酸菜燉五花肉和另一個鍋裏的米飯盛出來。


    “開飯咯!” 葉宵一邊吆喝著,一邊把盛好的飯菜端到了桌上。


    飯菜的香味像是一聲口哨,將幾人召集到桌前。葉宵拿起飯勺,給每人都盛了滿滿一大碗白米飯,白花花的米飯堆在碗裏,像一座座小小的 “雪山”。她笑著說道:“今天誰都不許客氣,要吃到撐才行。”


    “這麽香,想客氣都很難了。”莊沫沫早就迫不及待了,她盤腿坐在炕上,用米飯裹著五花肉和酸菜,一大口塞進嘴裏就嚼了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


    五花肉,燉得軟爛入味,輕輕一咬,原始的肉香瞬間在舌尖上炸開,霸道地占據了上風,根本不需要太多複雜的調味,這純粹的肉香就是最優選。而酸菜呢,吸飽了五花肉的油脂,中和了五花肉的膩味,酸溜溜的口感讓人胃口大開。


    一口米飯,一塊肉,再配上一筷子酸菜,幾個人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今天這雪下完,怕是下山更難了。”葉宵對喬涼和莊沫沫說,“不過你們一直不迴去,你哥怕是要急死。”


    莊沫沫腮幫子鼓鼓的,搖搖頭:“不會,上山之前就說好了。多住些日子也沒關係。”


    “那就多住些天吧!”沈梨在一旁附和著說。


    聽到沈梨這樣說,喬涼和莊沫沫都很開心。他們可太喜歡小屋了,不然又怎麽會冒著風雪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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