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過後,一直到農曆進了冬月才下第二場雪,飄飄灑灑隻一個晨曦,早飯還沒吃完,雪就停了。


    “今年雪下的不夠,明年莊稼的病蟲害就要多了起來。搞不好還要鬧災。”


    去往河邊的路上,葉宵一直碎碎叨叨的擔心著,她說的多了,沈梨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靠天吃飯也就這麽個事!咱們又做不了什麽!”沈梨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將左肩擔著的扁擔換到右肩。


    她挑著的扁擔下麵墜著兩個鐵皮水桶,桶裏放著漁網等捕魚的工具。隨著她的動作,桶身搖晃了幾下,漁網下的鐵螺絲與桶壁發出“叮當”的聲響。長時間用一邊肩膀擔著重物,她的左肩膀微微發酸,手指也被凍得有些僵硬。


    葉宵不是不明白這個理兒,隻是憂慮讓她控製不住的絮叨:“也許可以屯點糧……”


    “今年收的糧咱倆反正是吃不完,明年省著點吃倒也夠吃幾個月,我倒不相信就顆粒無收!”沈梨一如既往的樂觀,“何況咱們還能打獵能捕魚,餓不死!”


    這是入冬後沈梨和葉宵第三次捕魚了。家裏存著的魚已經有了五箱子。


    不下雪的冬天,獵物們像是隱匿了蹤跡,難以尋覓,捕獵變得異常艱難。沈梨思索再三,便將全部心思都傾注在了捕魚之上。畢竟,此時撈上來的魚隻需放置在外麵,寒冷的天氣便會迅速將它們凍住,保存起來極為方便。她們滿心盤算著多積攢些魚,待數量足夠時,用那輛破舊的小推車推到宋莊去售賣,也好換些生活所需。


    來到河邊,沈梨和葉宵先把東西都放下,在河邊坐著休息。


    幹冷的天氣一點風絲都沒有,太陽形同虛設的掛在天上,葉宵和沈梨坐在河邊的兩塊石頭上,用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倒了些熱水喝茶,暖了暖身子。


    “開工!”沈梨將水壺蓋扣迴保溫壺上,起身走向桶邊,伸手將桶裏的漁網一把撈出來。漁網被凍得有些僵硬,她用力抖了抖,才將其拿在手中。


    葉宵也站起身來,在河岸邊找迴上次留下的鐵釺。


    打洞絕非易事,不僅是個十足的力氣活,而且在哪裏打,打多大的洞,也是有說法有講究的。沈梨站在河邊,眯著眼,仔細觀察著冰層的狀況,憑借著去年的經驗,選了一塊看似可能合適的地方。


    葉宵照著沈梨手指著的地方,雙手緊握著鐵釺,高高舉起,而後用力向下敲擊。鐵釺的尖頭猛地戳在厚厚的冰層上,“哢嚓”一聲,冰層被戳破了一些,濺起一片片冰碴,如同一顆顆晶瑩的鑽石散落開來。葉宵的雙手被震得微微發麻,但她絲毫沒有停歇,一下又一下地重複著動作。


    沈梨將漁網整理好,也趕忙過來幫忙。兩人交替上陣,你一鍬我一鍬,配合得逐漸默契。隨著敲擊聲的不斷響起,一塊見方的冰窟窿漸漸成形。沈梨拿起一根長杆子,將漁網小心地順著窟窿放下去,葉宵在一旁緊緊盯著,不時地用手調整著漁網的位置,確保網在水下能夠順利張開。


    接下來便是耐心的等待,等待魚兒上鉤。零下二十幾度的冷空氣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肆意切割著周圍的一切,在這種溫度下,熱量流失的很快。沈梨和葉宵手腳麻利地攏起一大堆幹枯的樹枝,沈梨從右側的外套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樹枝。


    火焰“劈裏啪啦”地燃燒起來,越燃越旺,驅散了些許寒意。


    葉宵在火堆上用幾根樹枝搭了個三角形的簡易的架子。又轉身從背包裏拿出一個老式的雙耳不鏽鋼小鍋,鍋裏裝著早已淘好的高粱米和切成碎片的熏麅鹿腿肉。


    她雙手端著鍋,稍微抖了抖,讓米變得平整一些,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早上沒吃完的煮熟的土豆。她輕輕捏碎土豆,放入鍋中,拿起筷子緩緩攪合著,隨後將保溫杯裏的水都倒進了鍋裏。


    葉宵又從包裹裏取出一根尼龍繩,將其拴在鍋的兩邊把手上,小心翼翼地將鍋吊在火堆上方。


    天寒地凍,久坐的兩人漸漸感到涼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葉宵不得不隔一會兒就挪動一下身子,變換個姿勢靠近火堆取暖。她的臉頰被火烤得紅撲撲的,但後背卻依舊寒冷。


    鍋在火焰的舔舐下慢慢煮開了,鍋蓋發出“噗噗”的響聲,白色的蒸汽如同一群急於逃脫的精靈,頂著鍋蓋上下翻動。香氣從縫隙裏偷跑出來,葉宵的肚子像是被這香氣喚醒了一般,“咕嚕”一聲叫了起來。


    火漸漸變小了,鍋裏的飯差不多也快熟了。葉宵掀開鍋蓋放在一邊,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熏肉的油脂在熱力的作用下緩緩滲入到土豆和高粱米中,使得每一粒米、每一塊土豆都油亮亮的。肉帶著濃鬱的煙熏味兒,鹽分恰到好處地滲透到飯裏,黃色的土豆泥與白白的高粱米飯粘在一起,混合深紅色的熏肉碎片,在這冰天雪地的野外肆無忌憚的散發著熱氣與香氣,怎麽能讓人不胃口大開?


    沈梨接過葉宵遞過來的勺子,兩個人就著鍋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整鍋飯。


    吃了熱乎乎的午餐,沈梨現在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了,就連原本因寒冷而有些遲緩的手腳,此刻也充滿了力量,整個人簡直精力充沛得像隻剛睡醒的小豹子。


    她來到冰窟旁,微微彎下身子,眯起眼睛,試圖透過那小小的洞口看清水下的網怎麽樣了,可冰窟裏黑乎乎的,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她努力瞪大眼睛,卻依舊什麽都看不見,隻有冰麵下隱隱傳來的水流聲,似乎在訴說著未知的情況。


    “我感覺差不多了,拉出來看看!”沈梨戴好手套,一邊迴頭對葉宵大聲說著一邊去扯漁網露在冰麵上的部分。葉宵見狀也收拾好餐具,也過來幫忙。


    兩人在冰窟邊會合後,便一前一後站定,各自緊緊抓住漁網的繩索,就像是在進行一場拔河比賽一樣,開始慢慢將水下的網往冰麵上扯。


    漁網綴著沉沉的鐵螺絲塊,本身就有著不小的重量,此刻浸滿了水,更是沉甸甸的。再加上水下黏膩的阻力,以及進網的魚在裏麵撲騰掙紮。葉宵和沈梨感覺每扯動一下都極為艱難,兩個人的臉憋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手臂上的肌肉也因為用力而鼓了起來,真的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


    “一二,拉~一二,拉~”沈梨扯著嗓子喊起了號子,葉宵趕忙跟著她喊的節奏發力,雙腳用力蹬著冰麵,試圖找到一個更穩的著力點。


    兩人的身子隨著發力的節奏不停地往後仰,一點點地,漁網終於緩緩露出了水麵。


    就在漁網一離開水的那一刻,沒了水下那巨大的阻力,沈梨和葉宵一下子沒來得及收住力道,隻聽“哎喲”“哎呀”兩聲驚唿,兩人紛紛摔了個人仰馬翻。


    沈梨整個人向後倒去,屁股重重地砸在冰麵上,疼得她齜牙咧嘴。葉宵也好不到哪兒去,手臂在冰麵上蹭了一下,磕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火辣辣的,卻也顧不上疼了。她們大口喘著粗氣,唿出的白氣在眼前形成一團團氤氳的霧氣,眼睛卻忍不住瞟向洞窟口漁網的方向。


    隻見一條條肥美的魚在網兜裏掙紮著,銀白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光,有的魚尾還在拍打著冰麵,濺起些許冰渣。不過這冰天雪地的,沒一會兒,那些魚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漸漸凍僵了,紛紛摔在冰上,一動不動。


    沈梨粗略一看:“好家夥,得有二十條呢!”


    葉宵和沈梨相視一笑,這半天的凍挨的也太值了!二人也顧不上歇了,互相扶著爬起身來,一邊清點著漁獲,一邊彎下腰,將那些已經凍硬的魚一一撿到水桶裏。


    “等去宋莊賣了魚,下次叫莊然他們三個一起來!咱撈波大的!”迴去的路上,沈梨似乎還意猶未盡。


    她挑著裝滿魚的扁擔,扁擔被壓得彎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負折斷了一般。她兩手緊緊扶著扁擔的繩,身子隨著步伐微微晃動著,努力保持著平衡。


    “如果賣了魚換了錢,你想買點什麽?”葉宵問沈梨。


    沈梨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開口:“豬肉!”


    “好,那就買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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