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今安來到王君堯的牢房外,隻見他癱坐著靠在床邊,頭發胡亂的披散,神情憔悴,身上穿的白色囚服上有數道血痕。


    他的旁邊擺著一個餐盤,餐盤上隻有一個變了形的髒饅頭。


    見此一幕,一股無名之火從徐今安胸腔爆發,他怒吼道:“來人!”


    聲音響徹整個地牢。


    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過來。


    徐今安臉色難看至極,他直接抽出腰間長刀,刀光劃過,綁著牢門的鐵鏈應聲而斷。


    他打開牢門快步走了進去,蹲在王君堯身前喊道:“王大人。”


    王君堯悠悠轉醒,張開幹裂的嘴唇喃喃道:“水.....水.....”


    徐今安環顧四周,見牢門牆角處擺著一隻水碗,他走了過去,拿起來一看,那碗中的水有不少雜質,而且已經快見底了。


    他死死的捏住拳頭壓抑著怒火,端著水碗走迴了王君堯麵前,“就這一點水了,你先將就著喝吧。”


    王君堯接過水碗,直接往嘴裏麵灌,碗空了他就伸出舌頭去舔,不放過任何一滴濕潤,看得徐今安一陣揪心。


    待王君堯把碗放下後,徐今安才開口問道:“你.....簽字畫押了?”


    王君堯緩了一會,才緩緩搖頭道:“是他們強行用我的手按上去的。”


    看著他身上一道道血痕,徐今安眼中燃著熊熊怒火,咬牙說道:“這些雜碎,竟然動用私刑!”


    “嗬嗬嗬嗬。”王君堯笑了起來,那聲音如同是氣管漏了氣一般,嘶嘶啞啞。


    他抬頭看向徐今安,“徐大人,這江南道的玄衣衛,不是陛下的玄衣衛了。”


    徐今安自然知曉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不隻玄衣衛,基本上整個江南道的官員,官兵,全都被腐化了,拿著朝廷的俸祿,卻都在為江南的世家大族做事。


    徐今安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就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此刻身處江南就如同陷入泥沼,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傳信出去?不說能不能走出江南道,怕是連姑蘇城的城門都還沒看到,就身首異處了吧。


    “我,我一定會為你討迴公道的。”徐今安輕聲道,像是說給王君堯聽,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王君堯苦笑,搖頭不語。


    望著眼前這個備受折磨的男人,徐今安有些不忍的說道:“王行簡,不見了。”


    王君堯的表情一變,雙眼緊盯著徐今安,“死了?”


    徐今安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應該是沒死的,可能是藏起來了。”


    王君堯這才鬆了一口氣,輕歎一聲,他抬頭望著牢房內的天花板,雙眼無神。


    “我來江南已經兩年,與孫大人一起合力整治民政,剛開始還好,越到後麵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我們都知道觸碰到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但民生得發展,不會因為某個人或某些世家的阻礙能停止的。”


    “可我們都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膽敢向外族私販武器和糧食,甚至還有人口!”


    “什麽!”徐今安瞪大雙眼,額上青筋暴起,“他們怎麽敢的!”


    王君堯苦笑道:“敢啊,他們有什麽不敢,在這江南道,他們就是天,他們就是王法。”


    “我和孫大人屢次向上麵傳遞消息,但無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


    說著,他看向滿麵怒容的徐今安慘笑道:“徐大人,你說,上麵為何不作為?哪怕是到了現在,也無人來查,就連你們玄衣使都沒有半點動靜?”


    徐今安眯起眼睛,“隻怕是......”


    “哈哈哈哈。”王君堯慘然一笑,雙目含淚,“是啊,都是一夥的,他們都是一夥的!江南道總督,江南道玄衣使,多麽可笑啊......”


    他憔悴的臉頰上滑落兩行清淚,顫抖著嘴唇繼續說道:“我們是朝廷欽差,他們不敢殺我們,但在這江南道,我們寸步都去不得,如同他們的掌中玩物,時時刻刻都被監視著。”


    “後來孫大人與我商議,我們必須得以死破局,用死來把事情鬧大,最好天下皆知,最好能傳入宮裏,傳入陛下耳中。”


    “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可孫大人卻說他死就行了。”王君堯眼眶通紅,看著徐今安說道:“你知道他和我說了什麽嗎。”


    徐今安搖頭,沒有說話。


    王君堯卻是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說啊,你的官沒有我的官大,我死了,影響能更大一些。”


    “他死了,死了也沒能改變什麽,這江南還是那個江南,那個世家一手遮天的江南!”


    “原來輸家是這個意思.....”徐今安愣愣失神。


    原來轟動整個江南道的巡撫被殺一案,竟是死者和一個階下囚,為了揭露這些喪心病狂之人的罪行,甘願赴死,以身入局!


    徐今安迴過神來,眼中泛著濃稠的哀傷,他喃喃說道:“王大人,孫大人,你們二位都是好官。”


    王君堯擦掉臉頰上的淚痕,吞咽著幹涸的喉嚨,他抓住徐今安的肩膀說道:“徐大人,若是還能離開你就趕快離開吧。最好能找到我兒,他手上有著我收集的一些證據,雖然不是關鍵證據,但若能呈到陛下麵前,興許還有一線之機!”


    如今徐今安是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了,他死了不要緊,哪怕王行簡也死了都不要緊,隻要消息能傳遞出去,他也能含笑九泉。


    就在這時,一個玄衣衛捕頭走了過來,見鎖著牢門的鎖鏈被斬斷,徐今安已然進了裏麵。


    他眼中閃過不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徐總旗,你怎的把牢房鎖鏈給砍斷了,莫不是要劫獄不成?”


    王君堯見來人瞬間止住了聲音,也順勢收迴了手。


    那名玄衣衛走了進來,繼續笑道:“你這讓小的如何交代啊。”


    “交代?”徐今安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他,“我給你一個交代。”


    刀光一閃,那名玄衣衛的笑容還掛在臉上,頭顱卻已飛在了半空。


    “老子今天的火氣很大。”徐今安一甩刀身的血跡,收刀入鞘。


    又是一道腳步聲響起,又一個玄衣衛跑了過來,徐今安抬眸望去,是他的心腹,常威。


    常威一進來就看到地上有一具無頭屍體,同樣身著製服。


    他嫌棄的皺了皺眉,避開那地上的血跡,找了個幹淨的地方站立抱拳道:“頭兒,王行簡有消息了。”


    王君堯身軀一震,又驚又喜,喜的是兒子有消息了,但又怕聽到的是他的死訊。


    徐今安點頭示意他說下去,常威繼續說道:“大概是今日下午,在蓑衣巷一小院內發現幾具屍體,且有打鬥痕跡,屬下調查後得知,這處院落曾是王行簡所購。”


    “可有他的屍首?”


    “沒有。”


    徐今安點頭表示知道了,既然有消息了,又沒發現屍體,那人一定還活著,隻是不知道又藏去了何處。


    他說道:“地上的這具屍體拿出去扔了,另外給王大人換間牢房,讓咱們的人過來好生照顧著。”


    “是!”


    常威抱拳迴道,他也沒問這人是怎麽迴事,反正聽頭兒的就對了。


    徐今安迴過身對王君饒拱手道:“王大人放心,你說的徐今安記下了,令公子我也一定會找到的。”


    王君堯無力起身,癱坐在地上彎了彎腰,算作是行禮了。


    徐今安轉身離去,在路過常威身邊時說道:“一定給我照顧好了,好酒好菜伺候著,若有半點怠慢,老子把你皮給扒下來。”


    “是!”常威一瞬間身體繃得筆直,別看他們頭兒平時平易近人,可背地裏大家都叫他冷血修羅。


    徐今安走出牢房,看著如墨染的夜空,隻覺得今晚格外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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