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青銅燈盞裏爆開一朵燈花,楚嵐指尖的朱筆應聲折斷。


    自今天起,她不再是長寧郡主了,她是楚嵐,也是夏朝女帝。


    她望著案頭那封火漆封存的密函,忽然覺得禦書房雕龍畫鳳的穹頂正緩緩傾塌,金絲楠木梁柱上盤踞的蟠龍仿佛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地要將她吞入腹中。


    “先帝臨終前交代,此物須得陛下親啟。”


    老太監佝僂著背退下時,琉璃珠簾還在簌簌作響。


    楚嵐盯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那是夏皇特有的瘦金體,最後一筆總是帶著刀劈斧鑿的力道,就像他揮劍斬斷兄弟頭顱時一樣幹脆。


    信紙已經有些發脆,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展開。


    信箋展開的刹那,龍涎香的餘韻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楚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絹帛上的墨字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寧兒,當你見此信時,朕的屍骨該在皇陵了。有些事情,父皇一直想告訴你,但又怕你無法接受,所以一直猶豫不決。如今,父皇決定將真相告訴你,希望你能理解父皇的苦衷。”


    “你母親嫁入康王府時,已有身孕。這個孩子,就是你。你母親最愛的人,一直是父皇。她與父皇青梅竹馬,本應成為一對佳人。然而,先帝為了鞏固皇權,將你母親賜婚給康王。你母親心中雖有不甘,但為了家族的榮耀,隻能含淚答應。”


    楚嵐的手開始顫抖,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有著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你母親嫁入康王府後,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父皇。她時常在夢中唿喚父皇的名字,醒來後卻隻能獨自流淚。父皇心中也一直牽掛著她,但為了她的幸福,隻能將這份情感深埋心底。”


    信中的內容讓她如遭雷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鼓起勇氣,繼續往下看,隻見信中繼續寫道:


    “你出生前,你母親曾告訴朕,要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你身上。她希望你能過上幸福的生活,遠離宮廷的紛爭。然而,命運弄人,你母親竟難產而死……朕清楚地記得,那年上巳節禦苑初見,你母親鬢角簪的牡丹沾著晨露,比後來朕在邊關時見過的血珠還要豔......”


    楚嵐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痛。


    她繼續往下看,隻見信中寫道:“寧兒,你不是康王的親生女兒。你百日宴那日,朕將你抱在懷裏,你攥著朕的玉扳指不鬆手。康王笑著說這孩子與朕投緣,他哪知你身上流著朕的血......後來,得知你的身世後,康王依然對你視如己出。他對你的好,父皇都看在眼裏。父皇知道,你心中一直恨著父皇,但父皇希望你能理解,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楚嵐反複讀了好幾遍,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著她的心靈。


    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恐懼。


    案頭的青玉鎮紙突然墜地,碎成七瓣。


    楚嵐踉蹌著扶住鎏金香爐,爐中安神香灰簌簌落在繡金鳳履上。


    信紙像沾血的蝶,飄落在先帝禦賜的《江山社稷圖》上,墨跡與繪卷中的滄江融在一處。


    她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


    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真相,但又無法否認信中的內容。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對夏皇的恨意,想起了自己曾經想要報複他的決心。


    然而,現在她才知道,夏皇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總不能掘了親爹的墳吧?!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悲哀,隻能將所有的痛苦都化作淚水,盡情地流淌。


    這時,她看到了桌上的杜康酒。


    她猶豫了一下……


    陳年杜康的泥封被匕首挑開時,月光正透過菱花窗欞,在青磚地上烙出個“囚”字。


    池麵泛起漣漪,倒映著滿天星鬥忽地碎成銀屑。


    楚嵐仰頭灌下烈酒,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脖頸流進衣襟,燙得心口發疼。


    這是她第一次飲酒,卻像是要把前半生沒喝過的苦楚都咽下去。


    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但心中的痛苦卻似乎減輕了一些。


    酒壇摔碎在《夏皇征戰圖》壁畫前,飛濺的陶片劃破絹帛上夏皇執劍的手。


    楚嵐蜷縮在酒甕堆裏,指尖撫過冰冷陶壁,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誤入康王府酒窖,康王舉著戒尺要打她手心,最後卻把她扛在肩頭摘下了梁間燕巢。


    她赤足踩過滿地碎瓷,素白中衣被酒液浸透,腰間綴著的雙魚玉佩與酒壺相撞,叮當如喪鍾。


    她抓起案上供奉的青銅饕餮尊,對著月光細看獸首上鑲嵌的綠鬆石——這是康王在她及笄那年,親自去西域尋來的賀禮。


    “父王......”她突然發狠將酒尊砸向廊柱,獸首在漢白玉地麵彈跳三下,滾入荷花池中,“您教我仁德,教我體恤百姓,為何偏偏不教我看透這醃臢世道!”


    她繼續喝酒,直到自己完全醉倒。


    東方既白時,守靈的老宦官發現楚嵐跪在祖宗牌位前。


    她披頭散發,懷中抱著先太後靈位,腳邊滾落七八個空酒壺。


    “您說這是不是報應?”她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金絲楠木供桌上,淚水在漆麵暈開水痕,“他殺盡兄弟是為我鋪路,逼康王自縊是為絕後患,連您病重時都在謀劃如何讓我名正言順......”


    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響,火苗躥起三尺高。


    楚嵐在跳躍的火光中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皇族譜牒》上,墨字“楚氏長寧”正壓在“康王楚景儒”的名字上方,像把帶血的鍘刀。


    楚嵐赤腳站在欄杆上,玄色龍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俯瞰著尚未蘇醒的皇城,忽然明白夏皇為何總愛在此處獨坐——從這裏望去,連金鑾殿都渺小如蟻穴。


    “陛下!”趕來尋人的宮娥尖叫著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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