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駟微微側頭,斜目對上上官卿月含笑的眼睛,突然,他隻覺心口一悶,一股腥甜湧上喉嚨:“你……”


    話沒說完,上官駟便忍不住地低下頭,隨即吐出一口濃濃的黑血。


    上官庭冷眼看著滿臉痛苦的上官駟,並淡言道:“陛下,別髒了我母妃的去路。”


    上官駟怒極反笑:“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好兒子……好啊……”


    捂著胸口,上官駟站直身子:“算朕昏了頭,竟想著將你這個白眼狼立為太子。”


    劉公公伺機上前,他扶住上官駟的手,看似好心地勸解道:“陛下,六皇子殿下一早便被告知母妃離世的消息,這會兒難免浸在清妃娘娘離世的氣憤中出不來,待過些日子,讓殿下好好靜靜心,他終會明白陛下與清妃娘娘的苦心。”


    聞言,上官駟再次推開劉公公,冷哼道:“若他真能明白,他此時就該知道,他是上官家的皇子,不是宋家的公子。”


    “萬事,他該以朕這個父皇為主!”


    “現在不是了。”


    上官庭說道:“如今的上官庭,不是上官家的皇子,也不是宋家的公子。”


    “我隻是上官庭,我進宮,是要帶我母親,宋家小姐宋織玉歸家”最後兩字,上官庭咬得很重。


    上官卿月突然插嘴:“宋庭?聽著不錯,比上官庭好聽。”


    “庭兒覺得如何?”


    不知為何,上官卿月好像很是興奮:“要是喜歡,今日便改名吧,正好皇兄也在,本宮閑來無事,勉為其難地為你們二人做個見證,今後橋歸橋、路歸路,自此父子情斷。”


    緩了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悶氣,上官駟強壓下滔天的怒意,佯裝鎮定,對著上官卿月緩緩開口:“你此番入宮,又是想求些什麽?”


    “求?”


    上官卿月疑惑不解地看著上官駟:“本宮,還用得著求你?”


    她看上官駟的眼神,仿佛像是見到、聽到了什麽稀罕玩意兒:“真真是癡人說夢,叫人發笑。”


    上官卿月伸出一根手指,用尖銳的指尖一下接一下地戳著上官駟的肩:“本宮不會求你,從前不會,今後更不會,本宮隻會等著你來向本宮磕頭謝罪,求本宮寬宏大量,留了你一條狗命。”


    忽然,外麵的雨幕裏隱約衝來一道人影。


    他站在門外,朝裏喊道:“陛下!東西找到了陛下!”


    聽聞此言,上官卿月的嘴角壓不住地往上揚起,她笑容得意,充滿挑釁地對上官駟眨眨眼:“本宮的好皇兄,看來,你馬上就要磕頭謝罪了。”


    上官駟扯過劉公公的手,急說道:“快……快攔住她!攔住她!”


    劉公公愣了片刻,等他反應過來時,上官卿月早已衝出門外。


    動身想要追上的劉公公,被站在門口的上官庭抬手攔下。


    “陛下,急什麽?”上官庭問道。


    上官庭抬眸,視線掃過眼前的劉公公,最後落到神色慌張的上官駟身上:“該不會,你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東西,就是曾經害死舅舅,致使宋府落魄,如今又逼死我母親的謀逆罪證吧。”


    上官駟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如今這副可憐且卑微的表情,他苦苦哀求著自己的兒子:“庭兒,隻要你今日放過父皇,父皇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哪怕是讓你娶那太子,父皇也可以願意,你放劉公公出去,求你放他出去!”


    上官庭咬牙:“果然如此。”


    在踏入芙華宮的宮門時,上官庭的心中閃過一瞬,曾經的宋府上下百人,皆是因手握令上官駟畏懼、忌憚的致命把柄,故而引火上身的念頭。


    直到剛剛,上官庭徹底確定了他從前一直查不到的真相。


    單手撐著從門口順來的油紙傘,上官卿月疾步行於大雨滂沱下,即使繡有矜貴花紋的衣擺被雨水打濕,而變得沉重,卻也未曾影響她分毫。


    走著走著,上官卿月跑了起來。


    芙華宮各處,滿是被挖起的泥土,遇水後,道路變得泥濘難行。


    上官卿月腳步匆匆,好幾次差點跌倒。


    她丟昔日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氣模樣,不顧打小養成的淑女形態,上官卿月狼狽且努力穩住身形,但就是不願放慢腳下前行的步伐。


    隻因她等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東西呢?!”


    上官卿月隨手抓住一個小太監的衣襟,厲聲質問道:“你們找到的東西了?”


    小太監目光躲閃,嘴裏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完整說清一句迴答。


    一句,上官卿月要的迴答。


    上官卿月拔出藏在傘柄中的小刀,抵著小太監的脖子,她吼道:“拿出來!”


    小太監頓時腿軟,身子一個勁地往地上躺。


    他抖著聲音,說話結結巴巴:“在……不……不在……不在奴才這兒……在……”


    “在她那!”小太監指著站在土坑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的侍女,“是她!是她找到的!”


    上官卿月用力丟開小太監:“滾。”


    她轉身,走向那個土坑。


    侍女見狀,立即癱坐在地,手腳並用地連連往後:“長……長公主殿下……奴婢……”


    上官卿月收起小刀,舉手拔下發髻上的一支實打實的金釵:“幹得不錯。”


    當金釵落到自己懷中時,侍女還一臉迷茫,她仰起頭,愣愣地盯著上官卿月看:“這……這是給……給奴婢的?”


    小太監看著分量不輕的金釵,眼珠子再轉,他厚著臉皮,連滾帶爬地跑到上官卿月腳邊:“長公主殿下,東西……東西是奴才挖到的!”


    “是嗎?”上官卿月笑臉盈盈地低下頭,“那你幫本宮把它拿出來?”


    小太監忙點著頭,應道:“奴才這就給殿下拿出來!”


    侍女剛想說話,就被小太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上官卿月臉上的笑,收得很快:“還在磨蹭什麽,等著本宮親自幫你下去?”


    沒等小太監迴話,上官卿月抬腳便將他踹下土坑。


    毫無防備,突然掉下土坑的小太監,吃了一嘴的泥沙。


    上官卿月站在坑邊,舉著傘:“本宮給你半刻鍾,若是半刻鍾後,本宮還沒見到東西,你便不必上來了。”


    說完,上官卿月看向未能把幸災樂禍的壞笑及時斂起的侍女。


    “你,可以出宮了。”


    侍女的笑顏,僵住在臉上。


    她不敢相信地問:“長公主殿下是說……奴婢可以迴家了?”


    上官卿月點點頭:“迴家吧。”


    侍女給上官卿月連著磕了好幾個頭:“謝長公主殿下開恩!謝長公主殿下開恩!”


    上官卿月不大自然地挪了挪腳:“再不走,本宮可要後悔了。”


    望著侍女興衝衝離開的背影,上官卿月不禁彎起眼角。


    她心道:好像,這感覺不錯。


    待小太監把東西用袖子擦了擦,遞給上官卿月後,他等來的不是和侍女一樣的金釵,而是封喉的快刀。


    上官卿月抬起手中滴血的刀:“這感覺,惡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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