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言璟與上官庭麵對麵落座,但兩人之間有條寬寬過道。


    顧念言璟的身體,上官卿月特意命人在言璟的座位四周額外加了兩個暖爐。


    周遭暖烘烘的,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於是言璟脫去了用於取暖的白毛鬥篷,交給右右隨手抱著。


    上官庭自顧自地倒酒、喝酒,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對麵。


    不止上官庭,進入宴席中的人,在見到言璟後,皆不免對這張陌生的麵孔投上深藏探究的目光。


    從眾多熾熱中,言璟精準挑出了那道所屬於上官庭的赤熱。


    因為隻有他的目光,是不帶有打量、警惕,與防備的,上官庭看向言璟的眼神中,隻有沉甸、滾燙的愛意。


    觸及言璟的目光,上官庭很快就若無其事地撇開了眼睛。


    言璟輕笑,小聲對身後的右右說道:“想不到,這偌大的安都城,喜歡偷偷摸摸的人不少。”


    聞言,右右環顧四周,瞧見了一位又一位不加掩飾,直接探視的不明貴胄,她立即附和道:“確實不少。”


    位於言璟身側的客人,姍姍來遲。


    “言璟太子,許久不見,近日一切可還安好?”上官胥揚著笑臉,話裏話外都是一副心係模樣。


    右右暗暗地背著上官胥,做了一個鬼臉,無聲地學著上官胥,說:言璟太子,許久不見,一切可還安好~


    言璟進宮赴宴,迴來後中毒重病。


    在言璟昏迷期間,上官庭向上官駟稟告,得到許可後,他派人仔仔細細地檢查過當天殿中所有吃食,發現唯有言璟桌上的飯菜,每一道都被人下了無色無味的劇毒。


    拷問禦膳房那天所有當值的燒菜師傅、切菜夥計,以及進出過禦膳房的所有侍女太監,最後,最後確定,是一名在宮中切了快五年菜的袁小師傅動的手腳。


    在上官庭的人找到他時,這位袁小師傅已經服毒自殺。


    就在袁小師傅死後的第七天,他的家人突然發了一筆橫財,並在安都北城城角買了一座帶有池塘花園的府邸。


    尚萬曾去探查過,那座府邸雖然比不得安都那些豪門貴胄的雕梁畫棟,但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都有。


    還有就是,袁小師傅的母親與嫂嫂周身上下珠圍翠繞,她們每隔幾日便會乘坐馬車前往舊日裏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珠寶鋪子與裁縫鋪子中大肆揮霍。袁小師傅的父親與兄長更甚,他們辭去了多年的搬貨做工,整日整夜泡在青樓賭場,他們向來尖酸刻薄出了名的媳婦兒,袁小師傅的母親與嫂嫂出奇的安靜,任由他們花天酒地,不管不顧。換做以前,他們要是敢出去招惹別的女人,袁家的鍋碗瓢盆沒一個能完整地留到第二天。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袁小師傅的死有蹊蹺,他那兄長是個嘴巴沒把門的,喝了點酒,隨便問上兩句,什麽都交代了。


    他說,他弟弟搭上了一位宮中的貴人,隻要他弟弟幫那貴人辦件事,那貴人就保袁家一家老小衣食無憂。


    經上官庭推測,這位宮中的貴人極有可能是上官胥,隻因偷偷為袁小師傅收屍的侍女蓮雲,曾經有人親眼目睹其與上官胥的貼身侍衛魏擎關係密切。據蓮雲身邊的小姐妹所言,蓮雲和魏擎是同鄉,也是兒時的玩伴,可謂是青梅竹馬,但魏擎十一二歲時被家裏人賣給了人牙子,而蓮雲自己也在父親的逼迫下十三歲入了宮。她父親想著碰碰運氣,萬一蓮雲走了狗屎運被皇帝看上,做了一宮娘娘,那就是一躍飛上枝頭變鳳凰。屆時,他們一家都發達了,蓮雲的弟弟也不愁娶不到媳婦兒了。


    沒等蓮雲當上娘娘,她就因為私幫罪犯被逐出了宮。出宮的蓮雲沒有迴家,她留在了安都,找了位師傅學包包子,那家包子鋪就在城北,魏擎在宮外的家也在城北,距離包子鋪不足一裏地,出門轉個彎便到。


    如此一來,雇傭禦膳房袁小師傅下毒的宮中貴人,大抵就是上官胥沒跑了。


    上官庭查出了罪魁禍首,自是跟言璟他們都說了。本來右右見到上官胥的第一麵便覺得這人不是省油的燈,他的麵相瞧著就像心思縝密的人,如今再加上上官胥派人下毒謀害言璟,右右更是對上官胥沒有好臉色。


    “太子殿下的侍女,好像對我有些誤會?”上官胥看著右右的背影,問言璟。


    言璟看了一眼右右,說:“孤的侍女與四皇子殿下素未謀麵,怎會有誤會,四皇子殿下多心了。”


    右右壓下心中的厭惡,假笑著轉身迴頭:“我家殿下說的是,奴與四皇子殿下僅在押送迴安都的那日匆匆見過幾麵,奴怎麽會,又怎麽敢對四皇子殿下有誤會。”


    一邊嘴上說,右右一邊心裏嘀咕:這上官胥還能聽到她的心聲不成,真是詭異得很。


    上官胥拿起酒壺倒酒:“那就好,我還以為我同太子殿下生分了呢。”


    他舉起酒杯:“聽說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病得不輕,那時我不便出宮,沒能上門看望殿下,望殿下莫要怪罪,不知殿下的身子可都痊愈好了?”


    言璟迴敬道:“謝四皇子殿下關心,孤的身子已經大好。”


    兩人將杯中酒喝淨,上官胥又道:“太子殿下還是少喝點酒,烈酒傷身。”


    對麵的上官庭突然插話:“四皇兄既然知道烈酒傷身,卻還執意向言璟太子敬酒,居心何在啊?”


    此言一出,人多嘴雜的宴席瞬間安靜。


    劍拔弩張間,這場宴會的主人領著一眾侍女走來。


    上官卿月上坐,身側的侍女立即為她倒酒。


    她看著鴉雀無聲的眾人,開口道:“怎麽迴事,一個個都嫌本宮府上的飯菜不合胃口?”


    眾人齊聲迴道:“不敢。”


    上官卿月在羽國可是僅次皇帝的存在,甚至她還常常踩在皇帝頭上撒歡,他們有幾個腦袋,敢嫌棄她長公主的東西不好,就算給他們上的都是泔水,他們也都要笑著說長公主府的泔水是香的、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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