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和小槐花,一人舉著一盞燭台,站在床頭邊。


    “怎麽樣?”右右目不轉睛地盯著祁平的臉,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會死嗎?”


    小槐花拉拉右右的手,提醒道:“姐姐,你的蠟燭就快要點著醫師哥哥的頭發了。”


    見狀,右右趕緊把燭台往旁邊偏了一寸,她衝著祁平憨笑道:“抱歉,一不留神就……我不是故意的。”


    右右拍拍祁平的頭發:“沒事沒事,我看了,沒點著,你的頭發好著呢,一根都沒少。”


    祁平閉了閉眼,語氣稍顯無奈道:“右右,這屋裏已經夠亮堂了,我可以看見,不必將蠟燭特意舉到跟前,這燭光靠得太近,有些晃眼睛。”


    “哦哦哦,我這就把它們熄了。”


    右右把自己的蠟燭吹滅了,順帶將小槐花的蠟燭也給好心地吹了。


    剛撅起嘴,興致勃勃準備吹蠟燭的小槐花,看著麵前冒煙的燭芯,瞬間耷拉下臉:“我的蠟燭……”


    “抱歉,太順嘴了。”右右拿出火折子,給小槐花重新點燃蠟燭,“你吹吧。”


    小槐花的眼睛被火光點亮:“謝謝姐姐。”


    給沈圖竹把完脈,祁平眉間的愁色漸濃。


    祁平伸出手:“蠟燭。”


    右右取下燭台上的蠟燭,遞給他:“給。”


    她問道:“需要我幫你點火嗎?”


    “先等等。”祁平隨手將蠟燭放在床邊的藥箱上,然後從藥箱裏拿出針包,攤開。


    看著長短不一的銀針,右右心裏暗暗目測著這些銀針的數量,她淺淺掃過一眼,布上密密麻麻,少說能有個三四十根,要是這些銀針悉數紮在身上,那豈不成了刺蝟。右右光是想想便覺得頭皮發麻,寒毛直立,她最怕這些針啊刀啊劍啊的,都太危險了,隻要會見血,能見血的東西,通通都危險。


    可一想到是紮別人,這個別人還是沈圖竹時,右右心中又泛起了幾分痛快與竊喜。


    盡管她知道她師父的死,沈圖竹並不是罪魁禍首,但他也脫不了關係,他沈圖竹就是那個釀成悲劇發生的導火索。


    暗閣中人,除她外,個個武功高強。


    要不是他給閣中的人下藥,憑借著那些人的身手,逃出快要崩塌的樓閣,輕而易舉,斷不至於落得個在睡夢裏被活活燒死,成為一具具麵目全非的焦屍的淒慘下場。


    沉浸在過去裏的右右,雙手不自覺地握拳。


    她定會找出幕後真兇,為師父,還有閣中的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報仇。


    祁平對著小槐花說道:“去取個厚帕子來。”


    他又對右右說道:“去打盆水來。”


    “右右?”瞧著右右沒有反應,祁平再次喚了一遍她的名字,“右右,發什麽呆呢?”


    右右迴過神,應道:“沒什麽沒什麽,就是看到那些銀針,覺著害怕。”


    祁平用袖子蓋住銀針,溫聲寬慰道:“不必害怕,它們隻救人,不殺人。”


    “醫師手裏的針是治病救人,可一旦這東西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裏,那就是……”


    殺人利器啊……


    最後幾個字,右右並未說出口。


    她輕彈了身旁傻站著的小槐花一個腦瓜崩,笑道:“你聽這麽認真,以後也想當醫師?”


    小槐花搖頭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不想,我想睡覺。”


    剛才小槐花發呆,是在看沈圖竹身下的床。


    那是她和姐姐的床,現在被這個姐姐討厭的人占了。


    她和姐姐,她們今夜,又該睡去何處呢。


    “好了好了,再聊下去,這床上躺著的人就真的要死了。”


    右右推著小槐花往外走:“我們快點,別真叫他死在我們這,髒了地方不說,還得平白惹上一身晦氣。”


    小槐花想了想,問:“姐姐,我們是倒血黴了嗎?”


    從前還在家時,她祖母經常在她娘親的房門口,喊什麽,‘娶了你就是我們劉家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銅盆裏的水,冒著縷縷霧氣,右右的半張臉倒映在水麵上,露出的一雙眼睛,冷得仿佛能將這盆滾燙的熱水涼成刺骨的寒冰。


    小槐花的兩隻手分別拿了一塊帕子,她對著右右的背影揮手道:“姐姐,我先去了,你記得往裏頭再添點涼水。”


    “快去吧。”右右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瓷瓶,她拔開塞子,“別讓祁醫師等著急了,我待會兒就來。”


    不到半刻,已經走出房門的小槐花,突然又倒了迴來,她不放心道:“姐姐,要不我還是留下來等等你吧,路上這麽黑,我有些害怕。”


    右右將已經傾斜的瓷瓶重新藏迴衣袖,許是被小槐花的突然出現給嚇著了,亦或是對小槐花貿然打攪了其行動而感到不滿,右右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太耐煩:“這世間沒有鬼,你隻管閉著眼睛往前走,你先走,我等會兒就跟上你。”


    “那好吧,你往盆裏添水的時候小心點,注意別燙著自己。”


    “小槐花,你真的很不聽話。”


    “我馬上就走,姐姐你別生氣,我這就走了。”說完,小槐花一步三迴頭,她總感覺姐姐好像怪怪的,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來怪。


    在右右將瓷瓶裏的藥粉倒入水中後,看著白色的藥粉快速溶水,右右的臉上並沒有升起她想象中的笑容,而是愁容愈愁。


    右右端著銅盆,轉身。


    門口站著說離開但未離開的小槐花,她們兩兩相對,相見無言。


    “你……”


    在右右開口時,小槐花邊笑著把帕子別在腰間,邊嘴裏責怪著她的粗心:“我就知道,姐姐定是會將我這小孩兒說過的話拋之腦後,你瞧瞧,一點兒涼水都未添過,這樣滾燙滾燙的水,醫師哥哥要是用了,不得燙掉一層皮。”


    當著右右的麵,小槐花拔下一根頭發,丟進銅盆,她抬起雙手捂住嘴,腳下還往後跳了半步,神情抱歉道:“啊,姐姐對不起,你打的水不小心被我給弄髒了。”


    “這水萬萬不能再用了,別給那人用出了事,等殿下迴來,我們可是要挨罵的,我去重新換過一盆水。”


    小槐花的雙手放在銅盆邊:“我的好姐姐,給我吧。”


    小槐花連盆帶水,將它們丟到了門外的小樹叢裏。


    “哎呀,我手滑了。”


    “不過幸好,這浩大的府裏什麽都缺,就是不缺盆。”


    小槐花端著新盆新水:“走啦姐姐。”


    “跟上我哦。”


    “我走路可快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右右輕言:“等等我。”


    右右想,她真是昏了頭了。


    至始至終,小槐花都是無辜的,她對沈圖竹的氣,不該撒在她身上,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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