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平與上官庭擦肩,兩人皆未語。


    直到上官庭已同祁平隔開有五步外,祁平迴頭:“等等。”


    “你去找言璟太子?”


    上官庭點頭,問:“他身上可還有別的傷?”


    祁平搖頭,迴道:“沒有,但殿下需要休息,你還是早些迴營帳吧。”


    不論是明麵假麵,祁平都在對上官庭說,別去找言璟,趕緊迴去睡覺。


    但上官庭不以為然,他道:“我就看一眼,看完便走,不會打攪他休息。”


    說完,上官庭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腳步也明顯加快。


    祁平看著上官庭的背影,陷入沉思。


    言璟看上官庭的眼神,裏麵的愛意滿到溢出,或許言璟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早已用炙熱的目光,對上官庭說了千萬句心悅所言。


    而上官庭……


    且不說上官庭是怎麽想,就算言璟是女子,他與上官庭的路,也注定不好走。


    他們之間隔著天下、黎民、千萬將騎。


    一個已經成為太子多年,一個離太子之位僅差一道旨意。兩人若要相守,這便意味著,總有一人要舍去一切權勢,俯首稱臣。


    可言璟與上官庭,都不是這樣的人。


    上官庭站在營帳外,耳邊響起祁平的話,伸出的手又開始猶豫,一刻後,他將手收迴。


    這時,裏麵傳來聲音。


    “怎麽不進來?”


    上官庭應答道:“來了。”


    言璟已經將金冠取下,滿頭墨發盡散。


    他坐在床邊,拍了拍右手邊的位置:“別傻站在風口,過來。”


    上官庭快步走近,但沒著急坐下,他往床邊放著的暖爐挪了挪:“我身上涼。”


    言璟笑笑不說話,看著上官庭把自己烤得暖烘烘。


    沒一會兒,上官庭往言璟跟前挪了一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熟了?”言璟戲謔道。


    上官庭也不掃興,依著言璟的話:“三分熟,不老。”


    “是挺嫩的。”言璟又拍了拍手邊的位置,催促道,“坐吧,你長得高,一直站著,我得抬眼瞧你。”


    “好。”上官庭坐到言璟旁邊,他抿著嘴,表情很乖。


    言璟微微歪頭,問他:“找我,做什麽?”


    “想來看看你,今夜怕是不安穩,不過你不用怕,等會兒,我會在外麵守著你。”


    “為什麽是在外麵?”


    “你身上有傷,我在這裏,會影響你休息。”


    上官庭的嘴,被言璟輕輕捏住:“可是我不想你在外麵,夜裏那般冷,你別凍死在外邊,等明日清晨我出去,瞧見是要被嚇一跳的,而且我在你們羽國人眼中,已是罪孽深重的壞人,我要再讓你這個羽國皇子露宿帳外,我的名聲恐是會更上一層樓,所以,你留在這,哪也別去。”


    “權當為了我那搖搖欲墜的美名。”


    上官庭頓了頓,似是在糾結,但很快他就給了言璟答案:“好,我在床邊守著你。”


    言璟神情一愣,像是沒有料到上官庭會這樣說,不過片刻,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扭頭佯裝無意地看了看床榻。


    然後他說:“還挺寬的。”


    上官庭沒有反應,言璟繼續說:“這被褥有些單薄呢。”


    聞言,上官庭也看了看床榻,燭火微亮的光,照在他的側臉,長睫輕顫,他突然轉頭看著言璟,這會兒背對著光,明明應該失光黯淡的人,卻比在光下奪目耀眼。


    “我在尚千那裏留了床厚被褥,我去拿。”


    言璟被上官庭的話砸得有點頭暈,他很難理解上官庭的思想,因為他真的很木、很呆。


    理了理亂糟糟的思緒,言璟忽然醒悟,擋在他與上官庭之間的溝壑眾多,其中怕不是有一條便是上官庭的榆木腦袋。


    為何自己都表現得這般明顯,上官庭不說拒絕、也不接受,還一直同他牽扯不休。


    合計,這人根本沒懂他的意思。


    言璟拍了拍腦袋,憤憤地說:“該死的。”


    原來他之前說的什麽,明說不明說,開竅不開竅,指的便是這個。


    自己還跟他說,慢慢來吧。


    越想越氣,言璟又拍了拍腦袋。


    與木頭待久了,連累著也變成了木頭。


    那時言璟以為,上官庭的意思是,他需要時間去接受一個男子對他的喜歡。


    難道從前命人去傳播的消息,沒入上官庭耳中,不應該呀,連上官玦都知曉。


    想著想著,一隻大手覆上額頭,言璟抬眸,是上官庭。


    “頭疼?”


    常年握劍拉弓,上官庭的手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厚繭,而言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所以格外愛惜這張漂亮的臉蛋,平日裏喜歡用各種稀奇東西敷臉養臉,這導致上官庭的手與言璟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言璟能感受到上官庭的粗糙,上官庭自然也能感受到言璟的細嫩。


    上官庭想要收迴手,但被言璟給強行按住不讓動:“我頭疼,你手涼涼的,放在額頭很是舒服,別拿走,好嘛?”


    既然上官庭始終開不了花,那就讓他再加點料吧。


    慢慢來,單靠上官庭自己去悟,去開竅,指不定得到猴年馬月,他可沒那麽好的耐心。


    “我手上都是繭子,別刮傷了你。”上官庭抽了抽手,拔不動。


    言璟暗暗使勁,緊咬著牙:“我的臉哪有那麽金貴。”


    熾人的溫度從手心傳遍周身,麵對言璟明亮且直白地注視,上官庭抬起另一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慢慢地,上官庭低下頭。


    被他藏起的,是通紅的雙頰,但泛紅的耳尖,因垂下的頭而被袒露。


    失去光明,言璟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抬起手,向前探去,然後他碰到了一個燙燙的東西,輕輕一捏,是耳朵。


    上官庭想躲,可他隻有兩隻手,奈何現在都沒空。


    “別捏。”上官庭此刻說出的話,語調有些奇怪,像小貓爪子,會撓人。


    “我看不見。”言璟壞心眼地明知故問,“我摸到的,是什麽?”


    他又捏了捏上官庭的耳朵:“好燙。”


    “我的……耳朵……別捏了……”


    三刻過後,燭火熄滅,兩人同躺於床榻。


    “上官庭。”


    言璟輕喚了一聲,但無應答。


    他將頭湊近,伸手小心碰了一下上官庭的眼皮:“睡著了。”


    言璟往上官庭懷裏團去,他側了點頭,把耳朵虛虛地貼在上官庭胸前。


    因為貼得不緊,言璟沒能聽見上官庭那慌亂無章的心跳聲。


    當微薄的唿吸聲開始響起,睡著的上官庭睜開了眼睛,他看著言璟的頭頂,用手小心地環住他。


    “言璟,我好像心髒出現問題了。”


    他的話很輕,但又很重,輕到能被一陣風吹跑,重到能砸碎深厚的寒冰。


    一下下的心髒跳動,何嚐不是冰破的聲音。


    徹夜無眠,上官庭就這樣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與言璟的唿吸聲,空想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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