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周,肖山和王小戈都駐留在了靶心高能物理研究中心。他們和周成一起熱情地研究起了這枚擁有扭曲宇宙法則的超凡能力,卻又能夠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納米黑洞。


    周成還給它起了一個頗有戲謔意味的名字——煙頭。


    他們利用煙頭對廣義相對論誕生至今兩個世紀內,所有和黑洞有關的理論進行了實驗驗證,其中絕大多數在隻有粉筆和黑板的時代提出的理論預測都準確無誤。但在他們試圖進行理論創新的時候,卻總是困難重重舉步維艱。


    又到了地球上的晚飯時間,周成三人結束了這一階段的所有實驗工作,圍坐在了控製中心的餐桌前。


    王小戈不停地用眼角餘光掃視著,剛剛被周成隨意擺放在雜物台上的透明容器,心髒叮叮咚咚地跳個不停。


    雖然那容器裏隻有絕對的透明,甚至用常規科學儀器也檢測不出任何異常,但他知道,那個有能力點燃整片森林的煙頭就在裏邊。


    躊躇了一陣之後,王小戈還是問道:


    “周教授,你...你確定要把煙頭就這樣放在那兒嗎?”


    周成手裏端著兩盤菜,掃了一眼淩亂的雜物台,笑嗬嗬地說道:


    “煙頭隻要是呆在煙灰缸裏,就沒機會點燃森林。而且,除了維持煙頭穩定的希格斯力場之外,我還給它加上了電荷,容器也增加了電磁場發生器用於束縛。


    放心吧孩子,這比放在保險櫃還要安全。而且,我也不能一直把它放在靶心的撞擊艙裏。現階段的實驗暫告一段落了,我還要進行其他實驗。”


    肖山凝望著手中杯子裏緩慢翻滾的酒汁,感慨地說道:


    “我都不知道是應該崇拜愛因斯坦、波爾那一代科學家的天神般的能力,還是應該反思現在的我們自己太過弱小。他們在電氣化都還沒有普及的時代,僅僅通過思想實驗就能提出,讓我們在兩百年後才能驗證的理論。


    而我們現在似乎除了不停複現他們當年的輝煌,什麽都做不了。”


    周成倒是泰然很多,他放下菜碟,把腰間的圍裙解下,隨手扔向了輔助機器人。拿起酒杯,悠悠地說道:


    “倒也不用如此悲觀。在牛頓用《自然哲學與數學原理》定義科學之前,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實際上都是在愚昧中摸索的。從牛頓到愛因斯坦再到哈勃這一代人,又經曆了近五個世紀,人類才真正認識到了宇宙的浩瀚。


    而我們現在極有可能正處於新的一個科學瓶頸期,在科研上很難取得創造性突破,也就不奇怪了。過往的曆史上每次科學突破之前,往往都伴隨著驚世駭俗的發現。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雙縫幹涉實驗、宇宙哈勃紅移這些都是。


    而我們現在正在經曆的這個,前所未有的守護者紀元,或許就是新時代正徐徐拉開的序幕。”


    王小戈終於把目光從那容器上挪了開去,他頻頻點頭:


    “我們看似生活在浩渺無邊的宇宙裏,但實際的生存空間是隨著科學的拓展而擴大的。現在,上到光速恆定,下到量子力學,都是我們短時間內難以突破的桎梏。我們的生存空間,實際上是被看不見的時空壁壘鎖定在了太陽係內。”


    肖山放下了舉起的酒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怔怔地掃過周成和王小戈:


    “這道時空壁壘限製的顯然不隻有我們,還有ta們。而且,我們在天劫紀元的遭遇,似乎說明了一個問題。有時候文明麵對的桎楛可能並不一定都來自自然規律的天擇,而有可能是高階文明的人擇!”


    周成微微皺著眉頭,看著酒杯的雙眼透著幾分無力,嘴唇輕抿又緩緩張開,欲言又止後才吐出話語:


    “實際上在我們擁有足夠的能力之前,無論編織這道壁壘的是天擇還是人擇,對我們來說都沒有本質的區別。”


    短暫的沉寂之後,肖山輕輕甩了甩頭,仿佛是從某種困頓的思緒中解脫了出來,他端起了酒杯: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應該慶祝周教授取得的非凡成果。如果用公元紀元的標準來衡量的話,諾獎證書應該可以擺滿這張餐桌了。”


    周成哈哈地笑道:


    “肖山老弟,以前諾獎委員會那幫老家夥要是泉下有知你這麽肯定他們,棺材板兒都能樂翻咯。要知道,你可是第一個敢於拒絕領獎的人。”


    肖山也笑道:


    “我現在都還在後悔,當初沒有去領取那500萬英鎊的獎金!”


    酒過三巡之後,三人雖然都帶著笑意,但眼中已經不自覺地泛起了離別的憂傷。肖山吞下杯中的殘酒之後,站起身來和周成握手:


    “老周,我們該走了。你知道,我這個曾經拿著全世界當賭注的人,一舉一動都會讓全世界風聲鶴唳。我也想繼續留在這裏,不過這隻會給你這難得的清淨之地帶來麻煩。”


    周成淺歎了一口氣,泛著紅暈的麵龐上帶著些許遺憾:


    “也行!隻要少數人手中還握著真理,那就一切都還有希望。”


    這時,王小戈忽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肖老師。我昨天看了一下艦隊的日程安排,一年一次的守護者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現在和木星的軌道距離,剛好可以趕上。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周成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憤憤地說道:


    “就是那個地麵和空間站在科研和生產方麵的主要負責人,一股腦地跑到木星低軌道去。像古代祭祀一樣,感謝蜉蝣文明的恩賜,求ta們迴應更多問題的活動?在我看來,這不僅是浪費燃料,更是愚不可及!


    那幫經曆過天劫紀元的大科學家、大政治家們似乎忘了,當年蜉蝣文明放過我們的真正原因是你捏住了他們的軟肋,而現在ta們向我們傳輸技術還指不定又是什麽陰謀!”


    肖山淡然一笑,輕拍著周成的肩頭安慰著他:


    “要是放在以前,我也非常不屑於這樣可笑又毫無意義的活動。他們也不會願意我這個褻瀆過守護者的人,參加他們所謂的神聖活動。


    我之前就判斷過,蜉蝣文明創造、毀滅和拯救我們的動機,極有可能是在解決自身的生存危機。ta們向我們梯次性地傳輸技術,可能是在考驗我們的能力。”


    周成點了點頭:


    “我也有同感,隻有這樣解釋才符合生存是文明第一要務的法則。”


    隨後,肖山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特別是在你這裏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我越發深刻地感受到,如果ta們真是靠抄上帝的作業成為學霸,那離我們這個腳踏實地壘砌基礎的學渣,在局部領域反超他們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我感覺ta們很快就會有新舉措,我想去試著找出困住ta們,同時也是困住我們的枷鎖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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