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欽一路匆匆行至門口,抬眼望去的瞬間,唿吸猛地一滯。


    眼前的阿沄形容憔悴,發絲淩亂地散落在肩頭,幾縷碎發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那蒼白如紙的臉頰上。


    她的眼眸黯淡無光,往日的靈動與澄澈全然不見,隻餘下深深的空洞和無盡的哀傷。


    嘴唇幹裂起皮,毫無血色,微微顫抖著,似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悲痛。


    往昔那端莊秀麗的氣質消失殆盡,如今隻剩下這讓人觸目驚心的淒厲之態。


    謝淮欽滿心狐疑與震驚,不過短短數日未曾相見,往昔那個溫婉明媚的阿沄,怎會淪落至這般田地?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何事,能讓一個人的變化如此天翻地覆,猶如從雲端跌入泥沼。


    影風見此情形迅速上前,攙扶著阿沄踏入大理寺。


    謝淮欽眉頭緊鎖,內心滿是矛盾掙紮。


    她瞧了瞧阿沄那狼狽模樣,心有不忍,手不自覺地微微抬起,想要命人給阿沄賜座。


    這念頭剛起,卻又想到朝律森嚴,若今日為這女子破例,日後必定會被朝堂之上那些迂腐官員彈劾,說她徇私枉法,擾亂大理寺辦案規矩。


    無奈之下,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阿沄虛弱地跪在堂前。


    謝淮欽定了定神,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與複雜情緒,輕聲開口:“你可知自己狀告的人是當朝丞相之女的夫婿?”


    “你一介平民,狀告這等權貴,可知會麵臨怎樣的後果?這可不是兒戲,一旦開審,各方勢力都會被牽扯進來,你真的想好了嗎?”


    阿沄沒有絲毫猶豫,微微仰頭,眼中滿是堅定與決絕,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謝淮欽身子微微前傾,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阿沄,聲音提高了幾分,接著問道:“在這公堂之上,無憑無據可不行。


    你既已前來告狀,可有什麽證據和證人?若隻是空口無憑,本大人也無法為你做主。”


    阿沄再次堅定地點頭,雙手在袖中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她深知證據的重要性,這些日子以來,佯裝瘋癲,冒著被滅口的風險,好不容易才尋得關鍵證據和證人,隻盼著這位大理寺卿能公正審理,還自己一個公道。


    謝淮欽目光如炬,掃視一圈大堂後,聲音沉穩而威嚴地問道:“證人何在?”


    聲音在大理寺的堂內迴蕩,讓原本有些嘈雜的環境瞬間安靜了幾分。


    “大人,民女在這裏。”


    隨著這清脆卻又堅定的聲音響起,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觀案百姓所在的人群之中。


    隻見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從人群裏緩緩走出,她的步伐輕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一時間,人群中像炸開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大家都對這突然出現的女子充滿了好奇與猜測。


    “肅靜!”衙役們見狀,立刻高聲唿喊,試圖維持堂內的秩序。


    那女子款步上前,精致的麵紗遮住了她的大半麵容,但一雙靈動的眼眸卻清晰可見,眼眸之中閃爍著的皆是毅然決然之色,仿佛對即將要麵對的一切毫無懼意。


    謝淮欽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眉頭微微一蹙,心中暗自思忖,為何這女子的眉眼讓自己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好似在哪裏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女子走到堂前,雙膝跪地,恭敬地說道:“民女,拜見大人。”她的聲音不卑不亢,在這莊重的大堂內顯得格外清晰。


    謝淮欽迴過神來,神色嚴肅地問道:“你與這阿沄是何關係,有何證據?”


    她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女子,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試圖從她的反應中找到案件的關鍵線索。


    女子聞言,緩緩抬起手,將那遮擋麵容的麵紗輕輕拿下。麵紗飄落的瞬間,眾人皆驚,臉上滿是詫異之色。


    “這……這不是……”一名衙役忍不住開口,卻又戛然而止,似乎是對這女子的身份感到震驚不已。


    堂下百姓也瞬間炸開了鍋,議論紛紛:“這人不是阿沄嘛?這二人怎麽長得如此一般無二,隻是那麵紗女子臉上有燙傷疤痕“。


    另一個百姓驚唿:真是怪哉,居然一模一樣的長相。”


    謝淮欽亦是晃了神,她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緊緊抓住公案邊緣,指節泛白,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隨後強自鎮定下來,說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謝淮欽,不緊不慢道:“小女子就是聽雨舒的阿沄!”


    謝淮欽隻覺腦袋嗡嗡作響,她深吸一口氣,走下堂來,站在兩個女子麵前,細細打量。


    臉上有疤的阿沄身著一襲素色羅裙,身姿柔弱卻脊背挺直,站似是一朵在狂風中搖曳卻不肯折腰的嬌花。


    微微仰頭,目光堅定地望向高坐堂上的謝淮欽,朱唇輕啟,聲如珠落玉盤:


    “大人,民女此番行為實乃不得已而為之,那血書狀詞字字句句皆是屬實。”


    “這與我長相一般無二的人是我孿生姐姐阿珂,幼時父親好逸惡勞、貪賭成性,致使家中欠債無數,便狠心將我姐妹二人賣至雨舒院。”


    “幸得姐姐先天不能開口,未被選中,而我因嗓音獨特,留在了那處,從此,我二人在這世間相互依偎,艱難求生。”


    “我於雨舒院憑借歌喉聲名大噪,姐姐為護我周全,平日裏刻意裝扮成老儒模樣,從不以真麵目示人。”


    說到此處,阿沄的眼中泛起一層水霧,那是過往苦難的凝聚,卻也未能掩去其中的倔強與不甘。


    謝淮欽輕撫官袍衣袖,目光審視,接著問道:“那如狀詞所說,張澤毒酒欲毒啞你,如今為何好好的嗓音,未被發現?”


    阿沄貝齒輕咬下唇,稍作停頓後迴道:“迴大人,身為女子,在這世間本就身不由己。”


    “女子一生所求,無非是尋個好夫婿有所依附,或是生於家境優渥之家受人尊敬,我雖不幸落入煙花柳地,但心中從未熄滅過對平凡生活的渴望。”


    “在雨舒樓遇見張澤,他才情斐然、一副清懷之相,對我亦多番示好,我便以為尋到了可托付終身之人,隻望能助他仕途,自己也可嫁與他脫離賤籍,從此過上平凡日子。”


    堂下百姓聽聞此言,頓時像炸開了鍋。


    一位男子滿臉鄙夷,唾棄道:“呸!還原以為什麽癡女真情呢,原來是利用人家擺脫身份而已,你個娼貨,不要臉!”


    刹那間,指責謾罵聲與同情歎息聲交織在一起,如洶湧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阿沄身形微微一晃,似是被這聲聲咒罵擊中,卻又很快穩住。


    她眼中淚光閃爍,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那是多年來在風塵中磨礪出的堅韌。


    謝淮欽見狀,眉頭緊皺,猛地一拍驚堂木,高聲道:“肅靜!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喧嘩!”


    待堂下稍稍安靜,她的目光重新落迴阿沄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


    此時,堂外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下細碎的光影,似是想要穿透這重重陰霾,給這冰冷的公堂帶來一絲溫暖。


    阿沄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從未想過,他竟是那般狼心狗肺之人。”


    “為了攀登權貴,他竟欲毒害我,使我不能發聲,好將我棄如敝履。”


    “幸得我姐姐,一直偽裝老儒,張澤全然不知。”


    阿沄微微仰頭,目光掃過堂下眾人,聲音清脆而堅定,“我在雨舒院多年,積攢了些私房銀子。”


    “念著與張澤的情分,資助他求學,沒想到他狼心狗肺得我救濟之銀,接近相府二小姐。”


    堂下百姓交頭接耳,一陣嘩然。


    有人麵露鄙夷之色,低聲咒罵這世間人心險惡;也有人搖頭歎息,為阿沄的遭遇感到不值。


    阿沄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姐姐放心不下我,暗中跟蹤張澤,知曉了他的全部惡行。”


    “他去東門廣緣堂買了瘖藥,欲混入酒水中毒害於我,姐姐提前告知,我才得以預防。”


    “那日,他尋我而來,眼中滿是陰狠與貪婪,我趁他不備,將酒調換。”


    “自那之後,瘋瘋癲癲、以啞示人皆是我姐姐,而我則暗中尋訪證據,定要讓這負心漢受到應有的懲處。”


    謝淮欽端坐在堂上,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阿沄。


    她心中暗忖,這女子身處風塵,卻有如此心智與果敢,實屬不易!但她這個臉之前不是由阿福殺害無辜給治好了嘛?怎還留有疤痕?


    “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這是我收集到的部分證據。”


    阿沄從衣袖中掏出幾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一些字跡和一些證人的手印,那是她在無數個日夜中,冒著風險尋來的。


    堂下的百姓再次議論紛紛,有人對阿沄的機智讚歎有加,也有人懷疑這證據的真實性。


    “肅靜!”謝淮欽猛地一拍驚堂木,堂下瞬間安靜下來。“傳證人!”


    隨著衙役的傳喚聲,幾位證人陸續上堂。


    有廣緣堂的夥計,戰戰兢兢地描述著張澤來買藥的情景


    阿沄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


    她想起往昔與張澤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柔的話語、深情的眼神,如今看來,皆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悲涼。


    但她更清楚,此刻不能被情緒左右,隻有讓真相大白於天下,才能真正為自己討迴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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