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庭酒店,總統套房。


    沈銘聽見門鈴聲去開門,看見黎修潔仿佛看見了救星,“黎醫生,你快去勸勸我們老大吧。”


    黎修潔進屋,“他怎麽了?”


    “昨天上午警察局那邊打來電話,說陳明的車禍與紀明淵脫不了幹係,老大聽了這個消息大受打擊,從昨天到今天沒吃一口飯,光喝酒,我怎麽勸也不聽。”


    黎修潔腳步微頓,沒想到紀承洲這邊提前有了發現,頓了一下後,他加快腳步進屋。


    剛走到客廳,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麵撲來,房裏開了暖氣,熱氣氤氳,使得酒味愈發濃烈。


    他忍不住蹙起了眉頭,走到沙發旁,見紀承洲坐在地毯上,後背懶懶靠在沙發上。


    身上穿著一件煙灰色襯衫,袖子隨意推在手肘處,露出結實緊致的小臂。


    一條腿曲起,一條腿伸直,右手拿著一瓶紅酒,搭在曲起的右腿上。


    下巴上冒出一層青色的胡茬,襯衫領口扯開了兩顆扣子,領子隨意微敞,露出兩痕性感的鎖骨,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廢之氣。


    這哪裏還像那個成熟沉穩、幹淨挺闊的紀承洲?


    黎修潔彎腰拿走了他手裏的酒瓶,視線掃了一眼茶幾,上麵歪七倒八放了不少空酒瓶,“你打算喝死自己嗎?”


    紀承洲抬眸看了黎修潔一眼,奪迴酒瓶,喝了一口,懶懶開腔,“有事說事。”


    黎修潔在紀承洲身旁蹲下,又要去搶他手裏的酒瓶。


    紀承洲握緊了不放,擰眉,眸色淩厲看著黎修潔,嗓音染了迫人的肅殺之氣,“別動。”


    講真。


    黎修潔有點畏懼他這眼神,鬆了手,在他身旁坐下,“今天嫂子去醫院和紀伯伯單獨見麵了,紀伯伯告訴她……”


    說到這裏他有些不忍心繼續往下說。


    陳明的車禍與紀明淵脫不了幹係,就說明陳秋容的死,紀智淵的突然病重,都和紀明淵有關。


    現在還要告訴紀承洲另一個真相,真的太殘忍了。


    紀承洲緩緩轉頭看向黎修潔,“說。”


    黎修潔輕輕唿出一口氣,“之前你發生車禍是你小叔一手策劃的。”


    哐當!


    紀承洲手裏的酒瓶掉落到地毯上,裏麵紅色的液體從瓶口流出來,淌到地毯上,灰色的高級羊毛地毯霎時潤濕了一塊。


    其實在知道陳明的車禍與紀明淵有關的時候,他就知道一直以來他在查的那個幕後黑手就是紀明淵,而他車禍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紀明淵幹的。


    但是他心裏還是存著一絲僥幸,那樣疼他的小叔肯定是舍得殺他的。


    如今……


    紀承洲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真是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他撿起倒在地上的酒瓶,仰頭,將裏麵僅剩的兩口酒倒進嘴裏,之後大聲喊:“沈銘,拿酒來。”


    站在一旁的沈銘小聲勸:“老大,你別喝了……”


    “拿酒!”紀承洲冷聲打斷他。


    沈銘求助的視線看向黎修潔。


    黎修潔從沒見過這麽頹廢的紀承洲,饒是當年他失蹤被紀家尋迴,得知自己的母親早已去世,他也沒表現得這麽難過,可見紀明淵在他心裏的分量,真的很重。


    一直深信不疑的親人,一直當父親一樣看待的小叔,竟然是一直以來在背地裏使手段想方設法想要置他於死地的那個人。


    這樣的打擊,換成是誰都無法輕易承受。


    “我知道你難受,但是喝酒隻能使你意誌消沉,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現在應該……”


    “應該幹什麽?”紀承洲毫無溫度的冰冷眼神看著黎修潔,“去殺了他嗎?像他一樣手染至親之人的鮮血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讓我放過他?放過殺害我奶奶和明叔的兇手?放過一直以來想置我於死地的奸邪之人?”


    “我……”黎修潔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蠕了蠕唇,終是沒再說什麽。


    他知道現在紀承洲心裏一定很痛苦,對於紀明淵,殺不忍,不殺不甘,確實很難抉擇。


    客廳霎時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紀承洲清冷的嗓音緩緩響起,“我裝植物人剛醒的時候,和蘇漾一起去看望他,去的路上停下來買糕點,又出事了,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行蹤,對方到底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我一定會去那裏的?現在想來……”


    紀承洲捏著空瓶的手猛然收緊,“隻有他知道我去看望他一定會去那家老店買他愛吃的雪花酥和馬蹄糕,他利用我對他的孝心,提前在那裏埋伏好摩托車騎手和貨車司機,想殺了我……”


    他嘴角勾起一彎冷弧,輕笑出聲。


    笑得黑眸泛淚,笑得眼眸猩紅。


    他仰頭,借著喝酒的動作,將眼中的濕意逼退。


    瓶中最後三兩滴酒落入口中,他猛然將酒瓶砸向遠處的地板上。


    砰的一聲巨響。


    砸得稀碎,玻璃渣子濺得到處都是。


    他幾乎歇斯底裏地吼,吼得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一次沒死,才醒,再來一次!”


    黎修潔心口也有些發疼,是啊,紀明淵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非要將自己的侄子弄死才肯罷休。


    “沈銘。”紀承洲冷凜的眼神看向沈銘,意思不言而喻,酒呢?


    黎修潔拿出手機,“給你看個東西。”


    紀承洲沒搭理黎修潔,隻是冷冷看著沈銘。


    沈銘被看得頭皮發麻,差點就要妥協去拿酒了,黎修潔再次開口,“蘇漾從你爸那裏問來的,你確定不看?”


    紀承洲這才緩緩轉頭看向黎修潔。


    沈銘霎時鬆了一口氣,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老大的氣場真不是蓋的,差點沒抗住。


    黎修潔將之前拍的病曆紙上的筆畫的那張照片找出來遞給紀承洲,手指著右下角那些彎彎扭扭的筆畫說:“嫂子說她問紀伯伯沈清筠為什麽會幫紀明淵殺人,紀伯伯就寫下了這些,嫂子說這是一個字,你能認得出來嗎?”


    紀承洲蹙眉看著手機。


    黎修潔兩根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拉了一下,將照片擴大,“怎麽樣?能辨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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