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暖陽透過柳梢灑落,空曠無垠,微風徐徐,正是放紙鳶的好地方。


    沈稚枝看著張嘉禮有些無措的模樣,彎起了眼眸,“放風箏隻需感受這風從何處吹來,而後待風起時,便可將紙鳶放飛。”


    言罷,她撚著紙鳶朝前跑了幾步,恰遇一陣清風吹來,沈稚枝趁勢將其往空中扔去。


    “看,飛起來了!”


    沈稚枝歡唿一聲,牽引著線,她的手指靈巧如燕,輕輕撩動春風,那紙鳶在空中翩翩起舞。


    待紙鳶穩定於空中,沈稚枝拽著張嘉禮坐在草地上,而後將線輪遞給他,


    “張大人,給。”


    張嘉禮含笑著接過線輪,輕扯動線繩,那紙鳶隨著他的控製在空中越飛越高。


    沈稚枝在一旁興奮歡唿,宛如那飛舞的紙鳶引人注目。


    她毫不吝嗇豎起大拇指,言語之中滿是讚歎,“不愧是張大人,一學便會。”


    張嘉禮抿唇,淡然笑之,“照沈姑娘這般誇下去,嘉禮恐遭受不住會驕矜了去。”


    沈稚枝眨了下眼,眸中噙著淡淡笑意,脆生生道:“張大人年紀輕輕一舉中狀,整個南禮月星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自幼所聽的讚賞怕是數不勝數吧?”


    張嘉禮含笑不語。


    須臾,他倏然側頭道:“明日皇上會設宴送別漢宮國太子,後日其便會到丞相府迎親,沈姑娘倒是一點都不急。”


    “啊,這個啊。”沈稚枝托著下巴,鼓起腮幫子彎了彎眼,“我想,二殿下會有辦法的。”


    聞言,張嘉禮眼瞳輕顫,有些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才清醒過來,朱唇輕啟,“沈姑娘似乎格外相信二殿下。”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他一定會有辦法。”


    沈稚枝沉吟片刻,唇角漾著清淺笑意,遂,有些無奈吐了吐舌頭,“不過,我也隻能信他啦,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那道聖旨,憑自己定是反抗不過的。”


    張嘉禮垂眸,眼底錯綜複雜的情緒翻湧片刻,不再言語。


    默了半晌,沈稚枝似想到什麽輕輕''啊''了聲,扭頭問道:“對了,張大人的生辰是何時?”


    文中並未有提過張嘉禮的生辰之日,原文作者也從未讓他過過生辰,所以她不得而知。


    看文時,她便覺得張嘉禮身世坎坷,至少褚仇赤和褚圖有接觸過自己的母妃,在年幼之時有母妃的陪伴,雖然不多,但至少也是有的。


    可張嘉禮年幼便與自己的母後分散,而且還從未過過生辰,身世淒涼到她恨不得穿書把他從小到大的生辰禮都給他。


    現如今自己得償所願了,自然要完成這壯舉,不然任務完成後迴去,她該有多後悔啊!


    張嘉禮似沒預料到她會問此事,怔了片刻,才勾唇道:“在下並不知生辰是何日,祖母將在下從林中撿迴那日是五月初七,在下便將這當作生辰之日。”


    雖然早就知道他從小的遭遇,但親口聽他說出來,沈稚枝還是有些惆悵。


    沒等她說話,張嘉禮指尖輕點了點線輪,眼中似蒙上了深沉霧霾,“也許,在下的生辰對於她而言,是最不堪的事也說不一定。”


    知道內幕的沈稚枝此刻瞠目結舌。


    啊啊啊!她的心要碎了!誰懂啊!


    不是這樣的啊!你是被那狗皇後偷梁換柱的!挨千刀的作者!等她迴去一定要把作者劈了!


    “不是這樣的!”沈稚枝忙抬眼否認。


    迎上張嘉禮錯愕的目光,她有些焦灼不安。


    原文中由於先皇後去世的緣故,奶娘沒能見到先皇後,對其為何被拋在荒郊野嶺的事情定然是不知情的。


    可劇情還沒到他公開的身份的那天,她又不能說出來。


    憋了半天,沈稚枝才吞吞吐吐道:“張大人,也許,也許你娘親是有苦衷的,定不是要將你拋之不顧,更不會覺得生下你是不堪之事。”


    張嘉禮凝了她片刻,瞅著她認真堅定的目光,倏然斂下雙眸,低笑了聲,可卻未迴她的話。


    眼見空氣凝固,彌漫尷尬的氣息,沈稚枝忙轉移開話題,“那,張大人心中可有夙願?”


    “夙願?”


    張嘉禮微頓,枯黃的葉片在此刻悄然落下,無聲無息。


    他抬眸望著那蹁躚於空中的紙鳶,心中無端升起惆悵之意。


    他恰似這紙鳶,看似翱翔於天際,實則另一頭始終被人束縛。


    然而,它卻無法掙脫這根線,因為若無此線輪,它甚至連觸碰藍天的機會都沒有。


    望著那淺藍紙鳶越飛越遠,沈稚枝原本還咧著嘴笑的開懷,須臾後,凝著那愈來愈看不清圖案的紙鳶才驚覺不對。


    她側頭看去,冷風拂過少年額前的碎發,黝黑的眼眸中,掠過些許不易察覺的淒涼。


    往下看去,那淨白修長的手執著線輪,而捆在其中的線早已空了。


    她有些擔憂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袍,“張大人?”


    聽到她的低喚,張嘉禮思緒一清,凝著手中空了的線輪,雙唇翕動。


    不知為何,沈稚枝明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孤寂和難過,可當他抬眼看來時,眸中卻噙著淺淺的歉意,勾唇笑道:


    “抱歉,沈姑娘,紙鳶線斷了。”


    沈稚枝有些恍惚,難道剛剛是她的錯覺麽?


    “沒事沒事。”她抬頭,笑容明媚,“這紙鳶定是想將張大人心中的煩悶之事帶走,故而才脫離線輪,飛的那麽遠。”


    張嘉禮眸光微閃,捏緊了線輪。


    他抬起眼,凝著少女那眉眼彎彎的模樣,竟在一瞬有些措手不及。


    如布滿陰霾的天空,乍然鑽出一道熾熱光輝,將他緊緊裹住,除去他心中所有委屈和死寂。


    晚風吹起,視線移至少女那漾著淺笑的紅唇,心中荒唐的想法點點燃起。


    他緩緩抬手,欲要伸向她麵頰時——


    “咕嘰──!”


    不遠處倏然傳來一聲不知是何鳥類的叫喚。


    張嘉禮身形劇烈一顫,神誌在此刻清醒過來。


    他好似聽到了這世間最可怕的叫喚,眸中的驚恐和無措竟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想到方才自己竟差點失了分寸和理智時,唿吸逐漸困難,耳邊傳來劇烈的嗡鳴,讓他近乎要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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