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庭聽到屋裏有動靜,開燈來看。


    卻不知傅景淮何時翻窗進來了。


    他還很隨意。


    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煙都點上了。


    江序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開口道:“你別在我屋裏抽煙。”


    傅景淮點完煙,把火柴往桌上一丟,似笑非笑的迴:“我夫人都不管我,你管?”


    提到他夫人……


    江序庭頓覺心梗。


    冷著臉迴:“你信不信我現在喊人進來,把你押總統府去。”


    傅景淮真不信。


    他道:“你不想幫忙,剛才就不會去救我們了。”


    他說的對。


    江序庭撇開目光。


    不想承認。


    傅景淮又道:“你不該來這兒。”


    江序庭迴:“該說這句話的是我,這兒是北平,不該來的是你。”


    他鐵青著個臉。


    時不時往他煙上瞥一眼。


    傅景淮到底還是把抽到一半兒的煙滅了,正了神色,一本正經的開口:“你把黎裕坤給殺了?”


    江序庭:“我跟你可不一樣。”


    傅景淮:“……”


    他怎麽了?


    傅景淮想罵人。


    想了想,把到嘴邊的,罵人的話又咽了迴去,反問:“怎麽,你們讀書人就高人一等了?”


    江序庭糾正:“我不是讀書人。”


    傅景淮:“你什麽人?”


    江序庭:“生意人。”


    又道:“黎裕坤沒死,關起來了,等我走的時候再放他出來。”


    “生意人?”


    傅景淮好整以暇的望著他:“倒是請問這位生意人,這筆生意,你賺的是什麽?”


    江序庭:“既然是生意,自然有賠有賺。”


    那就是沒得賺。


    傅景淮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來北平。”


    “你後悔在她需要你的時候,沒陪她一起,所以你想做點兒什麽。”


    “可黎學林也沒你想的那麽傻,你替黎裕坤登報退婚那會兒,他應該就開始懷疑你了。趁著他現在無暇顧及你,趕緊走吧。”


    “本來這些事跟你沒什麽關係,別趟這趟渾水了。”


    他一針見血。


    江序庭怔了怔。


    上次在申城,溫瓷找他時,說的也是同樣的話。


    可他想跟這些扯上些關係。


    也好過未來的漫漫餘生,就真的跟她沒有任何聯係了。


    他下了逐客令:“你還有別事嗎?”


    江序庭不想聽,傅景淮也就不再勸,言歸正傳:“我是來跟你道謝的,今天的恩情我記下了,將來有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江序庭:“不用,這是我還你的。”


    還傅景淮在法庭上救了他。


    傅景淮道:“一碼歸一碼,我去法庭救你,為的是我夫人。我不想她日後惦記你,也要替她還了主動分手對你的虧欠。”


    又說:“以後,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與她無關。”


    他說話,總是那麽不留餘地。


    江序庭心頭被紮了一針。


    苦笑點頭:“好。”


    傅景淮放下一張存單:“那輛車估計有人看到我們開了,迴頭我處理掉,就不還你了。這筆錢,是賠你的,北平銀行就能取。你放心,沒人能查出來這錢跟我有關係。”


    放下存單,傅景淮就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


    江序庭久久迴不過神來。


    正月初一的北方夜晚。


    寒風凜冽。


    撲打在臉上,刀片兒一般的鋒利。


    那股痛,好像能刺穿皮膚,一直蔓延到心裏。


    在心上割出一道道口子。


    天亮了,總統府的人搜到據點這邊時,傅景淮正跟溫瓷吃著豆汁、油條。


    他說來都來了,不能白來。


    得嚐嚐北方人的吃食。


    派人去買了最出名的豆汁、油條。


    甚至還叫人去買全聚德的烤鴨,但人家這個點還沒開張。


    他儼然一副在申城時的作派。


    絲毫沒有被總統府緝拿追殺的緊迫感。


    嚴鬆從屋裏出來,看到桌上的豆汁,驚訝的問:“二少帥和二少夫人能喝得慣?”


    他之前來過北平。


    豆汁對於他,是噩夢一樣的存在。


    傅景淮一臉嫌棄。


    溫瓷道:“我覺得還好。”


    傅景淮立刻把自己麵前那碗,推到溫瓷跟前:“喜歡喝,都給你。”


    溫瓷:“……”


    戰略性轉移話題,問嚴鬆:“嚴副官剛才是去看尹公子了嗎?他現在怎麽樣了?”


    嚴鬆:“醒了,喂了止痛藥。”


    溫瓷提醒道:“止痛藥裏有大麻,得控製用量,上癮了就麻煩了。”


    嚴鬆意外。


    傅景淮也好奇:“還有這個說法?”


    溫瓷:“之前在國外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案例。病人怕疼,自己買了好多止痛藥去吃,最後上癮了。”


    又說:“戒大麻也是很痛苦的過程。”


    嚴鬆道:“我這就去跟他們說,讓他們控製著點兒。”


    這時,有人來報信。


    總統府的官兵搜查到這片了。


    傅景淮拉著溫瓷起身,躲進了後院的屋裏。


    尹西峰和嚴鬆也在。


    傅景淮槍上了膛。


    官兵們衝進來,看到桌上吃剩的油條豆汁,沉聲問道:“這吃飯的人去哪兒了?”


    據點明麵上是間糧店。


    掌櫃的賠著笑:“軍爺,您也知道咱們鋪子裏人多事雜,飯沒吃完就去幹活是常有的事兒。這不能收拾,呆會兒他們還得迴來吃呢。”


    掏出幾塊大洋,偷摸塞到帶頭的官兵手裏。


    繼續道:“咱們小買賣都開了好些年了,一直在這條街上,絕對不敢給您添麻煩。”


    糧店客人多。


    夥計也多。


    領頭的收了錢,沒再懷疑,帶人離開了。


    他們走後,傅景淮才收了槍。


    嚴鬆很擔心。


    黎宏昶那邊找不到人,肯定還會來第二遍、第三遍,不會每次都這麽好糊弄。


    他問:“二少帥,咱們什麽時候啟程迴申城?”


    傅景淮望向床上的尹西峰。


    他醒了一會兒,吃了藥,現在又睡過去了。


    沉聲迴道:“等他再養養傷。”


    以他現在的傷勢,實在不宜長途跋涉,可把他自己留下,傅景淮又不放心。


    當天晚上。


    就迎來了第二波搜查。


    官兵們耀武揚威的衝進院子,掌櫃衣服都來不及穿好,趿著棉鞋,披著厚衣,出來迎接。


    傅景淮在第一時間醒來。


    溫瓷也醒了。


    想起,被傅景淮拉過被子蓋緊:“沒事兒,你繼續睡。”


    他摸過槍,下了床。


    掌櫃的冷哈哈的,邊搓著手,邊應付:“軍爺,今兒早上,不是來檢查過一遍了?”


    這次來的,和早上不是同一波人。


    他們手裏拿著畫像。


    帶頭的槍往掌櫃後頭一指,沉聲下令:“把屋裏的人全部叫出來,我們要挨個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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