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碼頭隨著港島發展建設的需要,先後進行過數次擴建,已經填海前移了數百米,而最早的一片倉庫因為距離太遠,又年久失修,坍塌以後早就棄置不用,能用的東西被人搬空,如今已是荒草叢生,人跡罕至。


    錢老二一行7人,沿著依稀難辨的路徑來到倉庫,在倒了一片的圍牆前,兩個小弟進去打探下情況。


    突然,幾道悶哼聲傳來,進去的人沒了迴應,剩下的四個小弟紛紛拔出腰間的匕首鐵棍,將大哥圍了起來,警惕地注視前方。


    很快,遠處閃出一個身形挺拔,頭戴黑色麵罩的人影,一言不發,提著手腕粗的鐵棍,殺入人群。


    左突右閃,棍影飛舞,片刻之間準確命中前麵兩人的腦袋和腿腳,丟下武器隻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是個高手,錢老大你先撤,我們擋住他。”


    護在錢老二身旁的最後兩人相貌依稀有些相似,正是義群近年來聲名鵲起的西貢碼頭雙雄兄弟。血氣方剛的年紀,義字當先,悍不畏死地揮舞著明晃晃的長刃匕首迎了上去。


    麵罩人側步一個閃身,躲過當麵直刺,在對方揮匕橫掃的動作施展之前,右膝一記貼身膝頂,強大力量衝擊下,對方腹部劇烈凹陷,一陣激蕩中強撐著蹣跚後退幾步,還未穩住身形,鐵棍夾著風聲砸在臉頰,沉悶的撞擊聲中一灘血線飛濺,叫做阿二的打手不甘地癱倒下去。


    “阿弟!”


    最後一個打手本想觀望下局麵,沒成想身手不錯的弟弟隻是幾個照麵就被打的不省人事,瞬間血氣翻湧,怒目圓睜,大吼一聲持匕衝來拚命。


    麵罩人不為所動,透過兩個孔洞目光冷靜地注視對手,揚手飛出手中鐵棍,旋即踏步迎麵趕上。


    憤怒中的阿大剛側頭勉強躲過投擲精準的長條暗器,左手虛空做格擋防守姿態,右手緊握的開刃尖刀朝著前麵模糊的人影直直紮去。


    在以往幫派的戰鬥經曆中,兄弟兩人憑借學過幾年的拳法架子,又在實戰中磨煉出來敢打敢殺的亡命打法,對付尋常的鬥毆場麵無往而不利,死傷在碼頭雙雄的手下敗將不在少數,是新晉雙花紅棍的有力競爭者。


    不過他們的江湖夢隻在片刻之間夢碎麵罩人。


    腳步騰挪,小範圍的側身橫移躲過直刺,在對方意圖順勢持匕橫掃之際,一隻有力的手臂頂住去路,同時一個手肘浮現,如鐵錘轟擊在下顎,緊接右腿蓄力,同樣是一記趕緊利落的抬腿膝頂,動作一氣嗬成,配合的如行雲流水,對方身子側飛數米,一聲不哼地昏死過去。


    麵罩人當然是做了簡單偽裝的雲龍,如今接管身子的自己,天老大,地老二,大丈夫行走於天地間,當快意恩仇,不信神佛鬼怪,隻信拳頭下出真理。


    苦熬半年碼頭包身工這事本想就此揭過,誰想這幫黑心的吸血鬼還變本加厲地壓榨自己,那就值得好好拜會他們,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你重傷了劇情人物。由於沒有加入一方幫派勢力,無法獲得貢獻值。”


    原來沒有完成主線任務,加入幫派勢力前是無法獲得貢獻值的,任務世界的劇情人物根據戰鬥力和地位進行檔次劃分。


    收到個人係統裏的戰鬥提示,雲龍暫時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一言不發地迅速收拾掉幾個幫派成員,發現沒有獎勵故而懶得下死手,收了三成的力道。不過這些為禍一方的打手惡霸不死也得讓他們脫層皮,夠他們在床上躺幾個月,今後會不會傷到身體根基,就看他們的造化了,這就是苦練泰拳近二十年,橫練外家功夫的霸道暴力之處。


    同樣通過這次實戰,雲龍也更加確定了這個任務世界以後對手的大概戰鬥力情況,對付這些沒什麽武學基礎的底層打手,隻要小心他們武器,數量不形成包圍,已經不足為慮。


    “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


    已經跑出數米的胖子,察覺到身後交手的動靜這麽快結束,馬上認清了眼下的局勢,一味逃跑隻有死路一條,不由地停下腳步,動作有些僵直地轉過來,滿臉的肥肉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雲龍快步上前,對著這張胖臉就是一記樸實無華的迎麵直拳。


    “啊”的痛苦尖叫中,空中崩飛幾顆門牙,錢老二哀嚎著仰麵倒地,翻滾中雙手捂嘴,指縫漏出絲絲血跡。


    撿起掉落一旁的鐵棍,在他驚恐的目光中照著小腿骨就是咣當一下,然後哢嚓聲響,這位近年來有些養尊處優的錢老大,眼皮一翻,直接疼暈了過去。


    小仇得報,現場很快恢複了安靜,隻有微風吹動荒草帶來淡淡的血腥味。


    “你重傷了劇情人物:義群錢老二。由於沒有加入一方幫派勢力,無法獲得貢獻值。”


    不斷刷新的戰鬥提示時刻在提醒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過客,隻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務,同樣通過這次短暫激烈的戰鬥,又發現了靈魂空間對於玩家的一個製約因素,就是使用技能或投入戰鬥都會消耗精力值,消耗程度應該跟戰鬥的持續時間和強度有關,如果精力值欄耗盡,應該是意味著無法繼續戰鬥。


    看來,今後影響玩家的,不僅僅是紅色生命值欄表示的生死攸關,還有藍色精力值欄的戰鬥狀態了。


    值得慶幸的是,雲龍的戰鬥方式非常高效,幾個照麵幹淨利落地處理完對手,在這樣的運動強度下,精力值隻消耗了肉眼可見的一小截。


    離開之際,餘光瞥見這胖子手指和脖子上金燦燦的戒指項鏈,以及腰間鼓鼓囊囊的錢包,這麽赤裸裸地誘惑,知道你龍哥窮的叮當響,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順手劫個財,不過分吧。


    趟著草叢走遠,雲龍扯下用黑色褲衩改裝的麵罩,這玩意沒有透氣鼻孔,加上不知道原來的自己沒有勤洗褲子,總感覺有股餿餿的氣味,悶的慌。


    城東老街當鋪,裏麵的老師傅仔細檢查一番,麵色不善地將一條項鏈遞了迴來。


    “銅鋅做的假貨,也就外麵一層不值幾個錢的鍍金,戒指成色一般,值個幾百,要死當還是活當?”


    雲龍愣了一會,接過足足有小拇指粗細的金項鏈,拿在手心掂量一番分量十足。


    “你個撲街的胖子,竟然還拿假貨來充門麵,黑社會就這麽愛慕虛榮嘛!”


    罵罵咧咧地來到熱鬧的街麵,將一小疊紙幣揣進貼身口袋,加上從他們身上搜刮的,好歹有過千港幣,足夠在這個時代的吃穿用度。


    任務世界中絕大多數物品都是無法裝入個人空間,隨身攜帶像劇情人物一樣在這裏使用,隻有經過諸如裝備、藥品、道具之類靈魂空間認可的特殊物品,才能放入空間帶離任務世界。


    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還是先犒勞下五髒廟,正值中午飯點,隨意挑了家生意不錯的飯館。


    義燒鵝半份、紅燒獅子頭、清蒸大龍蝦、一碟清焗菜心,一壺自釀的露酒加點冰塊,坐在二樓窗台前淺飲慢品,聆聽外麵家長裏短、商販行人的吵鬧,感受這個時代人們的簡單生活,別有一番老港島的舊時風味。


    恍惚間,雲龍迴憶起了前世的點點滴滴。


    從記事起,自己就生活在一個氣候炎熱的東南亞小國的邊陲小鎮,或許是患有某種罕見先天性疾病,根據福利機構的工作人員透露,嬰兒時期他隻有和吵鬧啼哭為伴,經常被獨自安置在無人房間少有照看,能順利活下來殊為不易,直到四五歲慢慢懂事後察覺出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自己可以聽到更遠處的細微響動,看清更遠處的細小物件,好像聽覺和視覺的反饋在自己的感官世界被進一步放大化了,更為不可思議的是,似乎冥冥中可以感受到周圍人群對於自己的情緒表現,即使偽裝的表情再好,各種隱隱夾雜著憐憫、冷漠、厭惡甚至憎恨的無形海浪不斷衝擊著這顆幼稚的心靈,無法將之擊潰,直至變得堅不可摧!


    這是雲龍內心世界的秘密,獨屬於他自己的秘密。


    因為疾病的原因,根本沒有領養家庭看上自己,隨後便養成了離群索居的孤僻個性,不過獨處時候學習和閱讀正是他感受世界,熱愛生活的一種方式。學會認字後,在福利院的日子,他更加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躲在角落翻看各種書本,盡管還是會接收到各種紛雜刺耳的聲響和感受,但他努力維持精神世界的一片安詳。


    成長道路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在孩童時代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師父,也是在孩童時代少有的能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善意的存在。


    他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出現,用啼哭聲打開了福利院的大門,聽說當初發現的時候才幾個月大,包裹身體的毛毯內唯一信息是一張折疊紙片,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除了記錄了孩子的出生年月,隻有一個“龍”字,而那年,正好是龍年,於是福利院的人們習慣稱唿他為“小龍”。


    直到遇到師傅後,小龍覺得自己長大了,應該有一個正式的名字,於是老人家摸著毛頭毛腦的自己,思忖半天,最後開懷大笑:


    雲從龍,虎從風,聖人作而萬物睹。龍,孤傲獨行的神話生物,遨遊於天地卻難睹其真容,即使再厲害不需要幫手,總要借助外物,嗯,這雲字就很不錯,跟你命格相符,以後,你就叫雲龍,雲龍!


    後來才知道,原來師父他老人家也是姓雲,這個較為少見的姓氏,不得不感慨師徒二人的緣分確實妙不可言。


    也誠如師傅所料,雲龍內心孤傲,憑借武學成就,未曾向命運和黑惡勢力低頭,馳騁在大好山林河山之間,不過問紅塵俗世,江湖卻流傳他的故事,遵從本心,愛憎分明,快意恩仇,瀟灑自在一生。


    “我雲龍一生無拘無束,無牽無掛,為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


    欣賞過最絢麗的壯麗景觀,品嚐過最美味的珍饈美味,體驗過人間帝王般的奢靡享受,經曆過風餐露宿的原始生活,也結交了俠肝義膽的過命兄弟,虐殺過惡行累累的該死之人,結識過最讓人難忘的美麗姑娘,最烈的酒,最猛的煙,最真的情,最好的年華,最難忘的過去,世間的恩怨情仇,都在生死談笑間,如過眼雲煙。”


    恍惚中,向來流血流汗不流淚的雲龍眼眶濕潤了,不由地收斂心神,釋然一笑,輕舉手中酒杯,遙遙地對空示意:


    一杯敬師父,以後就不能上墳去看您了,咱們各自安好;


    一杯敬過往,前世的紛紛擾擾、恩怨情仇再無羈絆,往事隨風;


    一杯敬未來,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新的征程,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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