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封後大典,京城潔掃,普天同慶,百官觀禮,家家戶戶喜氣洋洋、張燈結彩以奉迎國母。


    大典前一日,明帝派遣正副使臣負責執行冊封禮儀。使臣告祭天地、太廟後殿,以示對天地神靈的敬畏和對先朝祖先的尊崇。


    傅氏府邸裏,內堂正中節案、冊案和寶案擺設整齊,節案前設香案及皇後拜位。


    明帝乘鑾駕前往壽康宮向太後行禮,而後至太和殿,午門擊鍾敲鼓,中和韶樂奏隆平之章,丹陛大樂隊奏慶平之章,丹墀鳴鞭。


    傅府,皇後聽旨行冊立禮,三叩九拜大禮後,皇後鸞駕由宮外奉迎至太和殿,帝後一同拜謝天地、祖宗。


    最後,明帝攜皇後前往奉先殿行告廟禮,皇後向明帝謝恩,禮成。


    禮成之時,旭日高懸,金色的光芒灑滿了紫禁城的琉璃瓦頂,旌旗招展,紅綢高掛。


    大殿之下,禁衛軍站立如林,文臣武將身著朝服,按品級排列於殿前的宣德門外,一個個神情莊嚴肅穆。


    樂聲迴蕩,皇後身著鳳冠霞帔,頭戴寶石鳳冠,同身穿明黃龍袍的明帝一起緩緩步出大殿,隨著禮官高唿“叩首”,群臣朝拜。


    底下烏壓壓一片人盡數臣服在她腳下,傅鳴鸞盡管早已做好準備,仍舊是有幾分緊張地攥緊了些與明帝交握的手。


    明帝麵色如常,亦用了兩分力迴握,輕聲道:“朕的皇後,專心。”


    傅鳴鸞心中此時才真正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像是遠遊久未歸家的異客遊子終於有了著落。


    她稍稍側過臉,第一次小心翼翼、有些逾矩地仔仔細細用眼神描摹了一遍明帝麵龐,像是要將其刻在心間一般。


    直至禮官再次高唿“禮成”,傅鳴鸞才如夢初醒。一群內侍、女官簇擁著二人,將二人送上鑾駕,駛去鳳儀宮。


    大典正午時分開始,結束時已然落日西沉,餘暉霞光之中,明帝先一步坐上步輦,將手伸給了傅鳴鸞。


    光影朦朧間,傅鳴鸞將手遞過去緊緊勾住明帝的大掌,稍一用力也上去了。


    ...


    鳳儀宮入目皆是正紅。


    女官引著明帝和傅鳴鸞二人行至內殿,飲合巹酒,剪發共係同心結,待一切終於結束,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女官退下,傅鳴鸞坐在喜床上,後知後覺臉紅起來。


    明帝這才打量起來他這位皇後的麵容,那日冰戲會上,他興致不高又離得遠,辜負了美人一番盛裝打扮。


    體量纖長,螓首蛾眉,儀容嫋娜,一看便是傾盡全族之力培養出的賢德端良貴女。


    傅鳴鸞道:“陛下,今日累了一天,時辰不早了,便讓臣妾伺候您更衣就寢吧。”


    ‘聲如其人。’明帝想。


    他對傅氏存的什麽心思一清二楚,不就是想要後位嗎?隻要拿得出他想要的迴報,他便能給。


    能坐在鳳位上的女子,必得家世高貴、聰慧玲瓏、知書達理,又無後顧之憂,傅鳴鸞確實是個優選。


    一場生意而已,隻要傅家上下都識相,傅鳴鸞也乖巧,他倒是不介意和她相敬如賓。


    傅鳴鸞見明帝並未應聲,大著膽子又問了句:“陛下?”


    傅鳴鸞微微歪著頭,一雙烏黑的眼睛睜大看著他,疑惑地眨巴了兩下,眼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膽怯。


    明帝輕笑,“緊張?”


    傅鳴鸞微紅了臉,聲如蚊呐,“陛下鳳表龍姿,又乃天下之主,鳴鸞初為人婦,夫君還是如此了不得的人物…心中自然是緊張的。”


    明帝手指輕輕摩挲過她的臉頰,“朕還以為,傅氏出身的皇後會像個一顰一笑都受人牽線的木偶一般木訥無趣呢。”


    傅鳴鸞知道明帝的意思。


    確實,她從小便被以“最高規格”培養,每日苦讀詩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同齡少女玩樂的年紀,她卻被困在方寸閨閣之中不見天日。


    她從小便知道自己未來要做高門大戶的世家主母,甚至是皇家命婦。旁人羨她、敬她、厭煩她、又以她為典範,殊不知她對死板的自己亦是厭惡。


    她不知自己此時是什麽心情,茫然道,“鳴鸞前十九年都過得渾渾噩噩,未曾有過自我,今日…叫陛下見笑了。”


    明帝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站著,悲天憫人般開口,“從前種種都做不得數,眼下和未來你又當如何?”


    傅鳴鸞抬頭,雙目直視明帝,瞳孔卻失焦,怔怔思索了一會兒,低聲道,“臣妾想…臣妾是該學著做一位賢後的。”


    明帝微不可查歎了口氣,罕見地有些憐憫,“這是自然,朕也在做一個明君,隻是除此之外,朕也算活得肆意。


    朕不喜歡提線木偶,不喜歡老氣橫秋的沉悶,所以朕希望你在做好自己的本分之餘亦有些自己的靈氣,你可明白?”


    傅鳴鸞眉頭舒展開來,她從小雖不至於自視甚高,卻也自信驕矜、養尊處優,此時困惑已解,便大方一笑,“臣妾遵旨。”


    象征著皇後地位權力的玉冊和金寶在一旁的香案上放置著,明帝頓了頓,親手將一條五色綬帶係於傅鳴鸞腰間,“夫妻同心,一體共治,莫要叫朕失望。”


    傅鳴鸞鄭重點頭,隨後取下鳳冠,褪下霞帔,將明帝拉過坐於榻上,自己則站在他麵前輕解衣衫,直至身上除卻那條綬帶外再無一物。


    三月裏,殿內的炭火已然撤下,空氣微冷,激得她渾身顫栗,在明帝清明的目光下主動傾身上前,“請陛下垂憐。”


    …


    大將軍府。


    夜涼如水,月上中天,府上亦是一片紅綢掛彩。


    宮裏早已將吉服和冊封所需之物送了過來,符流光坐在窗前出神。


    蛾眉將窗戶關上,語氣真誠,“娘娘,明日一早宮裏的人便來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符流光恨恨道,“帝後大婚,普天同慶,而我卻隻能一頂花轎從偏門迎進宮…我想不通,為什麽就不是我?”


    蛾眉急忙“噓”了一聲,“娘娘慎言,宮裏來的教習嬤嬤此刻還在院內!您初入宮便是一宮主位,明日先要去壽康宮、鳳儀宮聽封冊立,怎能是旁人能比的福氣?”


    符流光卻隻能聽進去“鳳儀宮”三個字,“是啊,明早她先要去壽康宮行禮,然後在鳳儀宮享眾妃朝拜…看見我給她下跪,她應當很開心吧。”


    蛾眉欲言又止,符流光自顧自吹滅蠟燭,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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