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一事不多時便傳到了明帝耳中,吳德昌來稟報時,明帝非常明顯的動了怒氣。


    吳德昌幾乎以為明帝要對珍嬪再加懲罰了,可明帝終究是皺著眉擺了擺手,隻說是該讓教習嬤嬤好好教教規矩。


    宮中不似民間,既然虞氏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在宮中穿著不當,被自己的皇弟當著太後和太嬪的麵看上,還有那麽多京中貴女,悠悠眾口如何能堵得住?


    ...


    那廂珍嬪迴宮後就大哭了一場,她知道進宮會不如意,但沒料到這才兩三天就出了這樣大的岔子!


    哪怕她是從小在汝南長大,也知道今日之事實在不雅。就算是尋常人家,哥哥的妻子妾室被弟弟瞧上,那女子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小姐...”陪嫁侍女心裏也不好受,她們在宮外也是人人追捧的家世,哪裏知道入了宮處處低人一頭?


    “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前兩日便說了,該改口叫小主了。”珍嬪忍不住怪道:“方才那桓郡王也說了,聽我們話裏話外叫小姐,才覺得是宮外的人。


    你們要是心裏有我這個小姐,就好好學學這宮裏的規矩,莫要再出岔子,給我惹禍!”


    說著她忍不住又哭起來:“還是怪我!是我沒想那麽多...”


    侍女和她哭作一團,連連說:“奴婢不會再拖小主的後腿了,希望小主再給奴婢們一次機會!”


    珍嬪心裏何嚐不知她們二人並非有意?從小陪著的丫鬟,自然是忠心耿耿的。隻是剛入宮,一時沒能轉得過來。


    她緩和了情緒,期待地望向宮人問:“陛下呢?陛下那邊可有消息?”


    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宮裏肯定都傳遍了,明帝也一定聽說了此事,她盼望明帝能來安慰她,告訴她這並非她的過錯,他不在意這些。


    侍女垂下眼不敢看她,珍嬪霎時間腦子就一片空白,喃喃道:“他是怪我了嗎...他一定是怪我了吧...”


    一旁地侍女趕緊安慰:“不是的小主,陛下他可能政事太過繁忙了...”


    眼見著珍嬪眼淚又要掉下來,另一個侍女突然福至心靈,喊道:“小姐,不,小主!小主可能中計了!


    小主仔細想想,今日咱們其實是被蘇貴人引著去賞花宴的,若不是她說的那些話,小主您也不會...”


    珍嬪恍惚了一瞬,不確定的問:“是這樣嗎?”


    她仔細迴想了一下,在她說想賞景之後,好像確實是蘇貴人主動提的禦花園一事。


    而且她記得非常清楚,蘇貴人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不單單是因為自己是個生麵孔,更因為自己的穿著打扮...


    珍嬪想清楚了前後關竅,一時間氣急攻心,竟是直直地倒了下去。


    鹹福宮上下一片手忙腳亂,太醫來後給珍嬪施了針又灌了藥,人才悠悠轉醒。


    珍嬪醒來後第一句問:“我暈過去多久了?”


    一旁的侍女道,“有半個時辰了。”


    她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陛下呢?陛下可有得了消息遣人來看我?”


    侍女點了頭又搖頭,“吳總管來了,說小主先緊著身子來,等好些了再學宮規也不遲。”


    珍嬪搖搖欲墜,臉色慘白。


    她本以為二人也算新婚燕爾,明帝會關心她的身子、替她考慮一番,沒想到他還是覺得她丟了他的臉麵,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學那規矩。


    最是帝王無情,人總要自己踩了坑才會知曉。


    …


    那廂珍嬪暈倒的消息不消片刻也傳到了明帝那裏,明帝淡淡的讓吳德昌去鹹福宮傳了個話,隻說學規矩不急一時,先養養身子。


    吳德昌去而複返後,明帝心血來潮要去清漪園用午膳。


    清漪園內假山石林眾多,草木又旺盛,不熟悉路的人往往會迷失其中。


    禦膳房將午膳擺了滿滿一桌,明帝食指大動,饒有興致道,“若是禦花園那邊結束了,請桓郡王來和朕共飲一杯吧。”


    吳德昌聞聲而退。


    明帝雙手背在身後,正望著遠處出神,忽然聽見遠處假山後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歌聲。


    唱的正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那歌聲餘音繚繞,好似清晨的露珠一般沁人心脾,不像是他那些嬪妃的音色。


    明帝給了身旁的小太監一個眼神,那小太監立刻明白過來,輕手輕腳的去前麵打探。


    “迴陛下,好像是今日賞花宴邀來的小姐。”


    明帝挑了挑眉,禦花園距離清漪園可是不近的一段路程,如今天色不早,賞花宴若是結束了,她們合該被統一送出宮才是。


    哪裏能深入宮道,來了這清漪園唱曲兒呢?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帝心裏跟明鏡似的,問小太監:“相貌如何?”


    小太監低頭答道:“奴才隻看了兩眼,瞧得不太真切,但好似是弱不禁風。”


    明帝便懂了,這女子應是纖細柔弱的。


    他於是沒有再出聲,隻任憑那人繼續唱著。


    唱完一段,那女子歇了,似是有些心急,隻聽見朝此處而來的腳步聲響起,一人從假山後繞過,有些誇張地驚訝喊到,“是陛下!臣女見過陛下,給陛下請安。”


    明帝沒有叫起,隻細細打量她。


    “皇兄!臣弟給您請安了!”桓郡王人未到,聲先至。


    等他走近,看見前麵還有一臉熟的女子正苦苦半蹲,不由疑問,想去上前將她扶起來。


    剛走到那女子旁邊,那女子好像再也支撐不住崴了腳,直直往後倒去。


    後麵是一人造的景,假山上流了山泉,匯聚到底下一汪小池塘中,池塘裏還有幾尾魚兒在遊。


    果不其然,那女子徑直栽入了池塘裏,驚得水中有兩隻魚兒都跳出了水麵,好不狼狽。


    桓郡王站在前麵傻了眼,那女子衣裳半濕,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隻能迴頭求助似的看向明帝。


    明帝覷他一眼,淺淺歎了口氣。


    “還不扶這位姑娘起來?”明帝側目吩咐身邊的小太監。


    春日雖至,但乍暖還寒,那女子被扶起來之後,冷得身子輕顫,我見猶憐。


    桓郡王自知做錯了事,乖乖退到明帝身後再不言語。


    “臣女…臣女禦前失儀,實在該死!”那女子看著羞憤欲絕,轉頭發了狠就要往假山上撞去。


    旁邊幾個宮人眼疾手快將其攔下,一臉為難地看向明帝。


    明帝問,“你是哪家的姑娘?”


    那女子哭道,“臣女是恭順縣主之女,齊慈兒。”


    恭順縣主乃是先帝的庶出弟弟,慶郡王嫡女,慶郡王年歲大生得早,縣主和明帝、桓郡王是同輩,但慶郡王地位不高也無實權,他的女兒縣主自然也被人拋之腦後。


    明帝記得,恭順縣主好像隻尚了一個從四品的國子司業,既無高官也無厚祿,一家人名頭聽著不小,其實家中隻靠縣主食邑維持。


    怪不得要唱這麽一出。


    那女子今日之舉不管是不是刻意為之,都已成定局了,光天化日之下半濕遇見外男,明帝若不要她,那桓郡王便得要了。


    明帝似笑非笑地看向桓郡王,“你害得美人兒落水,如何表達歉意才好?”


    桓郡王哭喪著臉道,“臣弟這就去請太後娘娘和母妃。”


    翌日,桓郡王迎娶恭順縣主嫡女為正妃的消息傳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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