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宮裏除了少了一位元常在,也悄無聲息的少了一位白嬪。


    倒不是說明帝對那白嬪做了什麽,而是明帝命內務府撤了白嬪的綠頭牌。這一撤就不知道要撤到什麽時候,怎麽才能再掛上。


    這一消息明帝並沒有刻意下令隱瞞,自然不到幾日工夫後宮裏都傳遍了。


    聽聞那白嬪去承乾宮外跪地請罪,明帝連宮門都未曾開,也不說見或不見,隻任她跪著。


    眾人對明帝不喜陰私手段的認識又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爭寵求歡沒什麽錯,錯就錯在做局設計他人。雖然此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元扶風舉止不檢點,但那溫大人可並無過錯。


    白嬪若是將一門心思都放在明帝身上,明帝隻會樂得享受,順水推舟寵她一番。


    可她卻將心思放在了害人一事上,明帝此人最是惜才,如此也算小懲大誡了。


    …


    除夕之夜,宮宴場麵盛大,明帝、太後、眾嬪妃與百官同慶。


    殿內人聲鼎沸,殿外瑞雪飄飄,昭示豐年。


    酒過幾巡,樂師舞姬們也已退下,按例又到了諸位嬪妃們獻藝的時候。


    位尊的嬪妃不屑於用這種手段爭寵,反倒覺得在這種場合獻藝是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位卑的嬪妃們則不一樣,她們若不想盡辦法引起明帝的注意,那麽可能數月還不得麵聖一迴。


    隻見美人江妍和才人阮流箏二人一並上前,齊聲道,“嬪妾美人江氏,願為陛下、娘娘琵琶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恭祝陛下、娘娘千秋萬代!”


    “嬪妾才人阮氏,願為陛下、娘娘古箏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恭祝陛下、娘娘千秋萬代!”


    兩人端坐於舞台之上,一位輕撥琵琶,一位輕撫古箏,端的是一派風姿綽約。


    琵琶聲清脆悅耳,如珠落玉盤,時而婉轉悠揚,時而激昂熱烈;古箏之音則如潺潺流水,清新脫俗,與琵琶聲相互唿應,交織而成。


    明帝往日裏看不上江妍那一副唯唯諾諾的畏縮樣子,自然也甚少關注她,從不知她也可以如此“上得台麵”,今日也算是對她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阮流箏此人則是人如其名,彈得一手好箏。她初入宮時渾身散發著一種清冷的氣息,嘴角總是微微向下,十分不愛笑,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高傲。


    和其他嬪妃們不一樣,她從不邀寵,對什麽都好似淡淡的,總是充滿冷靜與疏離,似乎與宮牆格格不入。


    明帝頗有些瞧不上這副做派,卻又享受一點一點碾碎她驕傲的過程,時常喚她前去奏樂助興。


    從前阮流箏隻覺屈辱,可後來逐漸明白宮裏一向拜高踩低,沒有恩寵便無法生存,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收斂了一身鋒芒。


    二人指法嫻熟,動作優雅,專注而深情,似乎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


    明帝挑了挑眉,興味盎然,阮流箏今日獻藝已是給了他極大的驚喜和成就感,就像是馴服了一匹烈馬。


    他正欲開口,場上變故突生,江妍手中的琵琶突然蹦斷了一根弦,刺耳的音色劃破了原本和諧的氛圍。


    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江妍的心中更是湧起了一陣恐慌。她的手指僵硬在半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江妍的心跳急劇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兒。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的思緒湧上心頭:是否有人故意害她出醜?她會不會被皇上責怪?


    她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繼續彈奏,但是雙手卻不聽使喚,顫抖得厲害。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平複內心的恐懼,但那緊張的情緒卻如影隨形,讓她無法擺脫。


    一旁的阮流箏大驚之下也彈錯了幾個拍子,一曲春江花月夜至此已是變了調子。


    兩人罷手,跪地請罪。


    江妍顫聲道,“臣妾禦前失儀,攪了陛下的興致,還請陛下恕罪!”


    明帝倒是思緒清明。如此重要的場合,江妍和阮流箏想必是將樂器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應當是不知被誰做了手腳,刻意為之。


    若放在其他時候也就罷了,明帝不喜歡被害而不自知的蠢人。


    可今日是除夕宮宴,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嬪妃出醜,讓他這個皇帝的臉往哪擱?


    於是他沉聲道,“弦是如何斷的?”


    江妍眼眸中蓄滿了淚水,要掉不掉,“迴陛下,臣妾二人一直將樂器貼身存放,隻今日出場前離了身,交由宮人們照例查驗。


    臣妾二人更衣後方才拿迴樂器上場,卻不料有人膽大包天,竟敢在此時動手…


    臣妾方才情急之下隻瞥了一眼,弦的斷麵齊整,像是平切所致,絕非自然形成的斷裂!求陛下明鑒!”


    明帝點了點頭,道,“吳德昌,命人去後場挨個審問,是誰查驗了江美人的琵琶,又是誰藏了利器,受誰主使。”


    吳德昌領命而出。


    明帝又道,“你們二人上前來。”


    江妍和阮流箏忐忑上前。


    明帝朝江妍伸出手,見她右手已被斷弦割破卻一直未曾出聲喊痛,臉頰也好似有一道被斷弦崩開時蹭傷的紅印。


    “傳太醫,帶江美人下去處理傷口吧。”


    沒有想象中的懲處,反倒是一番關心,江妍紅了眼眶,淚水打轉,無聲拜了一拜,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阮流箏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眼角微紅,主動撫上明帝的手掌。


    明帝心下微動,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會替你們做主。”


    之後又是一番歌舞升平。


    氣氛正盛時,吳德昌悄悄附耳明帝道,“迴陛下,底下的人已經招了,是莊貴人買通了…”


    明帝忽然想起南巡之時,莊雨眠就對江妍多有打壓。但他當時不喜江妍,自然也不會耗費精力去管這些女人間的小把戲。


    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如今莊氏居然變本加厲攪亂國宴,實在德不配位,怎堪為他朝中那個一身清正的光祿大夫嫡女?


    明帝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徑自說道,“貴人莊氏,言行無狀,不識大體,狹隘善妒,著降為才人。”


    竟是絲毫沒有給莊氏麵子。


    底下的嬪妃和群臣皆是人精,哪裏還不明白方才的事故正是莊氏所為。


    莊氏癱軟在地,臉色慘白。


    隻見一道麵龐剛毅的身影出列,跪在殿中痛心疾首道,“老臣教女無方,還望陛下恕罪!”


    明帝起身親自將他扶起,“莊愛卿言重了。愛卿身為大夫,在其位謀其政,向來直言不諱、公正不阿,朕該賞!


    而愛妃有錯,也當罰。陟罰臧否,朕心皆知。”


    隨即明帝又命人賞莊大夫。莊大夫感激涕零,被吳德昌親自送迴座位,莊才人那廂則是痛哭流涕,被宮人請了下去。


    好一個賞罰分明,好一個拿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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