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主簿剛走出去,正好碰上洛嬪、白嬪二人要入內,他又躬身行禮,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下官今日來此記錄天象,竟不知小主們都在,請恕下官有罪。”


    洛嬪滿不在意的讓他走了,畢竟在摘星台碰見欽天監官員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她隻惦記著看雪景。


    白嬪卻沒有錯過屋內元扶風眸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和低落。


    自那日以後,元扶風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是還想再去摘星台碰碰運氣,可她到底也清楚自己絕不能再去了。


    往日前去,她都隻帶隻帶一個貼身宮女,若碰見那人,便讓貼身宮女在門外把風。


    貼身宮女雖不解她此舉,這些時日裏不知勸了多少次,卻也隻能聽命。


    溫主簿其實對她的行為不止皺了一次眉,但到底是涵養極好,也可能覺得她是個可憐人,所以並未多說什麽,隻是會起身告退。


    她也未曾做出什麽逾矩的舉動,隻是想讓自己在這深宮裏有一點精神寄托罷了。


    飛蛾總是要撲火的。


    臘月十五這日,眾人照常去壽康宮中給太後請安。


    “這半年來,大大小小的宮宴也辦了幾場,什麽規矩你們都清楚,哀家就不多說了。”


    太後例行說了幾句場麵話,忽然話鋒一轉,“但哀家聽說宮中近日有人恃寵而驕,仗勢欺人。”


    底下做了這事的嬪妃們皆是心虛,特別是莊貴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白嬪看了一眼元扶風,按理說當事人本該認認真真聽著太後訓話,她卻顯得頗有幾分心神不寧,竟是走了神。


    白嬪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笑,很快便又壓了下去。


    太後又不輕不重地點了幾句,便讓各迴各宮了。


    她雖掌管六宮,卻也不屑於事事都要上心,後宮風氣要肅清,但有些人自輕自賤,自怨自艾,她也不願多管閑事。


    明帝也未必不知道那些蠢人都辦了什麽事,但他不在意,自然就不想管。女人而已,沒了這個還會有那個,他隻想看她們蓬勃的生機,不想看她們孤芳自賞。


    聽話的,乖順的,卻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野心勃勃的,才是最迷人的。


    元扶風今日出宮時,走到一半忽然被一個從一旁竄出來的小太監撞了個踉蹌,那小太監將她扶起來,便一溜煙跑了。


    等它迴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手心便多了一團紙。


    她心跳如鼓。


    身旁的宮女氣不打一處來,叉著腰叫嚷道,“這是什麽事呀!這人也真是的,衝撞了小主連請罪都不曾有!


    奴婢定要迴去稟報嫻妃娘娘和盈昭媛娘娘,讓她們好好約束約束宮人!”


    元扶風不動聲色地將那團紙塞進袖口,拉住一旁氣憤的宮女道,“無事,我也無甚大礙,走吧,誤了請安的時辰可就不好了。”


    於是她便一直心神不寧,就連太後暗示她都沒有察覺。腦海中閃過了千萬種可能,可最後留在她腦海中的居然是那位溫大人的臉。


    說到底,她還是最想見到他的。


    好不容易捱過了請安,元扶風神色匆匆地迴了宮,打發宮人們都出去,悄悄從袖中拿出紙條看了一眼,隻見上麵寫著:


    子時摘星台,溫某有話要同姑娘說。


    一行字飄逸雋永,是她見過的他簿上的筆跡沒錯了。


    “姑娘”,他稱她“姑娘”!


    元扶風不禁想,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也有意?…往日裏他都稱她小主,如今卻肯稱她姑娘了…難不成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了嗎?


    她坐在窗前,思緒如亂麻般纏繞,各種想法在腦海中翻騰,卻又無法找到一個清晰的方向。


    元扶風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越是這樣,就越發感到一種無力感漸漸襲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無法掙脫。


    她知道自己不該輕信這一張字條,溫主簿也不大可能是那種人,可她不願放過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萬一…萬一他是真的有話要說,萬一他們這幾次見麵被人發現,以此利用溫主簿來威脅她…又或者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局…


    可她一介小小的常在,值得有心之人為她做局嗎?


    她心裏還是傾向於字條是真,也幾乎是決定了子時要去一趟摘星台的。


    “罷了,就當是最後一次,大家都把話說清楚,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元扶風喃喃自語。


    …


    子時,趁宮人們都睡下,元扶風避過值夜時正在打盹的掌事太監,悄悄往摘星台走去。


    她太過專注了,專注地像是要奔赴自己的歸宿,以至於忽略了一旁貓著的陌生小太監。


    那小太監見她步履匆匆出了門,便也跑走通風報信去了。


    元扶風一身暗色衣裙,走的飛快,很快便來到了摘星台。


    摘星台內一片漆黑,靜悄悄的,並無燈火和人影。她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天色,決定再等上一等。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元扶風隻覺得冬日的冷實在是刺骨,她終於放棄,準備迴宮。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進來了一個人,他帶著一身寒意推門而入,使元扶風硬生生打了一個寒戰。


    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興奮的。


    元扶風看見溫主簿臉的那一刹那,隻覺得自己方才死了的心一瞬間又活了過來。


    她撲了上去,問道,“溫大人有何話要與我說?”


    溫主簿聞言愣住,“不是小主有急事相求於下官嗎?”


    “什,什麽?”元扶風霎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隻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竟是,竟真的是有人做局!


    溫主簿也顧不上那麽許多,示意她不要慌亂,自己則轉身就要走。


    此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門外忽然有數名侍衛拿著火把向摘星台靠近,高喊著“捉拿賊人!”將摘星台團團圍住。


    “完了,一切都完了…”元扶風雙目失神,冷汗涔涔,心知今夜不會善了,隻是不知是誰如此大費周章,隻為了對付她這麽一個小小的常在。


    元扶風其實並不怕,但她後悔將溫主簿牽扯了進來,連累了他…如果不是她,想必溫主簿仕途隻會一片大好。


    他是那麽一個光風霽月的人,過了今夜,隻怕是要和她的名字掛上鉤了。


    元扶風一邊悔不當初,一邊又覺隱秘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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