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路口,魏小佑將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熄火,掏出煙,扔給施濤一支。


    魏小佑點上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看著施濤說道:“濤子,你想好了嗎?”


    “魏哥,你?你都知道了?”施濤有些驚訝的問道。


    “我想聽你說,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畢竟是我,找的你來合夥的,你知道我的性格和原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咱們這麽多年的兄弟,我了解你的秉性,隻不過是在很多關鍵時刻,有些舉棋不定而已,並沒有惡毒的害人之心。


    所以,這次的事情,你應該說被動的參與。”魏小佑盡量用比較平和的語氣,自然的表情對施濤說出這番話,來安撫施濤。


    而此刻的施濤,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鬥爭,他雖然想到了魏小佑可能會知道,汪春明和自己背後搞小動作的事情,但他沒有想到魏小佑已經掌握了全部。


    如果自己隻是蜻蜓點水,說出一些皮毛瑣事來摘清自己的話,當然是自己希望的。


    如果魏小佑已經知道並掌握了全部,自己還是一帶而過來自證清白,豈不是掩耳盜鈴,弄巧成拙了。


    說與不說?淺說和深說?全說還是說一半?還是有保留的僅僅透露一點?都是個死循環的自我封閉圈。


    施濤默默的抽著煙,煙絲在用力的抽吸中發出“嗞嗞”的聲響,煙頭忽明忽暗,其重重的吐煙的聲音,在沒有任何動靜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晰。


    這一刻,施濤幾乎都能聽到自己那“咚咚咚咚”的心跳聲,他相信魏小佑也一定能聽到。


    突然,他仿佛下了最後的決心,一把推開車門,將手裏的煙蒂扔到外麵,又重重的將車門關上。深唿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魏小佑,說道:


    “魏哥,說實話,在事情發生之後,老汪就找過我,並讓我先不要插手,而是看你如何處理這件事。他說:‘無論老魏如何處理,咱們公司賠錢給對方是必須的,而這錢也同樣有咱們的一份在裏麵,我都不願意接受,因為當初在確定租賃那個立柱廣告牌的時候,我就不同意,是老魏非得要堅持租賃下來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接受以公司的名義賠錢給對方,要賠也可以,讓老魏他自己承擔。’


    我說:‘這樣不好吧,畢竟咱們三個是一體的,公司是咱們大家的,既然出了事,肯定是大家一起承擔的呀。要老魏一個人承擔不應該吧,也顯得咱們太不仗義了,再說啦,老魏已經以公司的名義與對方簽署了《和解書》不是,咱們即便是不接受也沒辦法改變了吧!’


    老汪說:‘這你不用管,我有辦法,但你必須配合我。’


    我說:‘你想咋弄?老魏要是知道了,會傷害兄弟們情誼的。’


    他說:‘我不會為難你的,隻要你跟著我就行。’


    我說:‘去幹嘛?’


    他說:‘你不用說話,跟我走就行了,再說了,那個受傷的姓丁的人也是我們臨近村的,我知道他是一個有點膽小怕事的人,去了以後,稍微給點顏色給他,他肯定就會嚇尿了的,走吧,別墨跡。’


    結果,我也沒多想,就稀裏糊塗的跟著他去了那個受傷的丁建國家,他先是裝作很嚴肅的樣子跟人家說,我們公司是不會賠錢給你們的,想要錢找就去找建立柱廣告牌的,我們公司頂多給你一些醫療費也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已經盡了道義上的責任了。


    人家一聽就炸毛了,還拿出你以公司名義簽署的《和解書》來證明,結果老汪一把奪過《和解書》給撕裂了,人家不願意,說要是不按照《和解書》賠錢,就去法院告咱們公司,老汪一聽,也來氣了,撂下狠話就帶著我從那個姓丁的他家走了,出來後,老汪就打電話找了他的關係,聽他給對方打電話,說找一個姓田的大哥來擺平這事,那人在電話裏很爽快的答應了,至於對方有沒有去,去了之後具體咋辦的,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那天,你打電話找他,當時,我也在場,他故意不接你電話,後來,你再給我打電話,他在我接聽你電話之前,還教我對你撒謊說是我們倆不在一起,其實,那天我們倆一直都在一起,不過也確實是在一起,見幾個曾經被你拒絕合作的客戶。


    我和通完電話,他對我說:‘老魏這是沒事找事,人家一找關係,一給你加壓,你就肯定慫的,到時候,真是迫不得已賠錢的話,他就要求從公司撤股,要求我也要跟著撤股,同時,也絕不會承擔一分賠償款的,你要願意你就跟老魏一起承擔,如果敢跟老魏攤牌,過後,大家一拍兩散,到時候,咱們倆個合作再成立一家公司。再說了,公司的大部分的客戶資源都在我手裏,你把握設計部,完全可以承接業務,另外,現在咱們見的張總、鄒總、陳總、趙總不也是同樣支持我們嗎?


    我說:‘這四位老總的業務那家不是想著讓我們幫著造假和做擦邊球的廣告設計,一旦被查,我們肯定會受牽連的,嚴重的話說不定還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呀!


    他說:‘不用擔心這些,哪能那麽巧就抓住咱們的,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都像老魏那樣,什麽業務都要合法合規,啥時候能掙大錢,整天的沒黑沒白的往死了幹,最後也賺不了幾個錢。’


    我說:‘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和老魏分開單幹,不如直接了當的告訴他不就行了,何必背後搞這些小動作,以咱們兄弟仨的情誼,有啥說不開的?’


    他說:‘你看不出來嗎?從公司成立至今,所有員工和業務合作夥伴都知道公司有魏總,都說魏總是三合廣告公司的靈魂,有誰知道還有汪總和施總?我負責開拓公司業務,你負責設計,待完成業務掙了錢,分紅的時候,他卻分的最多,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


    我說:‘這是咱們三個成立公司時確定好了的呀!再說了,最初老魏投資最多,占大比例股份,咱倆投的錢少,占的股份比例少也是應該的呀!而且按照實際來說,人家老魏給咱們的股份比例也是多給了吧,這話當時你也說過的,之所以,你負責市場,我負責設計,老魏負責企劃,也是根據咱們各自的特長以及喜好來選擇的,現在這個時候,你拿這個來說事,我覺得有些不地道了。’


    他說:‘隨便你怎麽說,隨便你怎麽理解,反正我覺得這個機會就很好,我不想錯過,如果你不願意幹,你可以告訴老魏,但我警告你,不要做二五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利用公司的設計總監身份幹私活,我是睜一眼閉一眼而已。’


    聽他這樣說了,我就沒在和他爭執了,同時也有些擔心他會將我接私活的事給你說,也就一直順著他了。


    魏哥,我將我所知道的都給你說了,感覺自己也輕鬆了,你不知道,看你為了公司忙前忙後,上下找關係協調,處理麻煩,我卻和老汪做壁上觀,還背後使絆子,做小人,心裏很受煎熬。今天終於說了出來,但願能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不管你如何處置我或者怎麽做,我都接受。”


    施濤說完這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破了功,癱坐在座位上,失神的望著車窗外,不再言語。


    “施濤,我們是初中、高中六年的同學,你的秉性我還是了解一些的,你除了有點貪小便宜的心思外,也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


    另外,你接私活,汪春明結款吃迴扣等等這些小動作,我都知道,之所以沒有製止或者明說,一是處於‘水至清則無魚’的偽管理理論的理解,二是覺得都是自家兄弟,創業之初,不該事事嚴明的假大方心態作怪。現在想來,其實不然,這也恰恰是今天事情爆發的誘因吧!


    所以,錯誤的根本原因在我,而不是你們。而你今天能選擇將事情和盤托出,都告訴了我,我很感謝你的信任,更對你勇於承認錯誤和擔當的表示讚賞,這說明你在成長,成熟。


    同時呢,我也一直希望你能這樣做,因為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應該不會錯,你一定會找我說出實情和原因的,這是我對你本性善良的確信。如果,如果今天你不給我說,不選擇向我坦白,我也不會將這些話說給你聽,因為,那是我承認我錯了,錯在信任你,信任汪春明,錯在盲目的自信。


    最後,我想對你說的是:‘兄弟,謝謝你,也請你找機會對汪春明表達我的謝意,謝謝你們讓我經曆了這一切,謝謝你們讓我通過處理這件事情的過程中更加懂得了博山正覺寺仁炟法師送給我的偈語‘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著應付,善於守拙,韜光養晦,有所作為!’


    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了,我會解散公司,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們任何人,也不會虧待你們任何一個人。”


    魏小佑說完,發動汽車,在施濤滿臉的震驚和詫異中開到其小區路口,將其放下,便急駛而去。


    下車後的施濤,望著魏小佑離去的方向,深深的懊悔之心,隱隱作痛,他知道,這一次,他已經永遠失去魏小佑這個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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