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韜韜也是沒想到這茬,瞧著他都喝了半杯,想起他曾說過不喝酒的話,也是愣了,緊張兮兮的問:“你也沒問我啊,你真不能喝酒啊?”


    她舉起自己麵前的杯盞抿了口,怎麽忘了這茬呢,這壺裏裝的是西北烈酒馬頭春,她省慣了,昨夜雅閣裏的達官開了半壇子沒喝完,她讓小廝直接倒自己茶壺裏了。


    眼下瞧著藺止敘梗著脖子繃著唇,很是難受的樣子,想到他本就是個病秧子,深怕給藥死在自己樓子裏,忐忑不安得問他:“若是喝了會怎麽樣?”


    藺止敘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他閉著眼不說話深唿吸著,看起來有種馬上要喘不上氣的感覺。


    “不是,你真一點喝不了啊?”賀韜韜嚇一跳,上前伸手來探藺止敘的脈息,亂了!


    這人怎麽這樣,才一口酒下肚,脈細就全亂套了!賀韜韜摸上去的一瞬感覺到藺止敘原本虛弱平淡的脈息正跳動的洶湧,再看他的神情,麵有痛色,這人在極力忍耐著。


    藺止敘一把攥著賀韜韜的手腕,幾番調整著唿吸,咬著牙問:“你故意的?”


    賀韜韜白他一眼:“我瘋了!好端端的整你做什麽!起來!”她上手扶起他的身子:“我先扶你躺著,你身上不是揣著藥嗎,能吃嗎?”


    藺止敘被扶著起身,腳步都有些虛了,人有氣無力:“不知道,以前沒發生過這種情況,那藥在我胸口...”


    才剛說完,人就沒了力氣,整個男人的身體重量全壓在了賀韜韜身上,賀韜韜氣急敗壞擰了一把他的腰:“你個王八犢子別想趁機占我便宜,醒醒!”


    藺止敘巍然不動,賀韜韜三步並作兩步將人拖到床上放平,鬼使神差的去摸他的鼻息,還好還好,還有氣!


    又在他胸腹處摸來摸去,摸到了藥瓶位置,卻被藏在內衣襯裏,藺止敘今日穿的官服,得解了他的領口才能伸手進去摸。


    真是麻煩的很!


    藥喂到他嘴裏,賀韜韜才鬆了一口氣,又去把了一次他的脈搏,稍稍平穩了些,沒有之前那麽洶湧。


    趁著藺止敘沒醒,她好好給他把了一次脈,賀韜韜雖不是什麽杏林好手,但簡單地望聞問切她還是會一些的,這次她把著藺止敘的脈息,眉頭越蹙越深,這人身體比她想象的還糟糕,虛透了。


    這種病虛程度讓她聯想到中毒,她拿起藺止敘隨身帶著的青玉瓷瓶,倒了一顆丹藥細細的聞。


    當初他哄騙她說這是治癆病的藥,賀韜韜不信,這藥她聞不出來是個什麽名堂,猜測能被他日日帶在身邊,加上上次自己中箭受傷的金瘡藥,他的身邊應該是有一位醫術出神入化的人在保著他的命。


    都這個樣子了,也不知道他還瞎折騰什麽!


    賀韜韜惡作劇似的想在藺止敘額上彈個腦嘣兒,動作都擺好了,想了想還是沒有做,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大發個慈悲吧。


    懶得再理他,賀韜韜扯過被子隨便蓋在他身上出了屋。


    落了夜,如聞樓歌舞升平。


    賀韜韜剛把門帶上,斯琴過來小聲說道:“五皇子來了。”


    賀韜韜眉頭一皺:“他一個人?”


    斯琴垂眸,有些難為情道:“和褚公子。”


    賀韜韜了然,斯琴跟她做事以後,她是知道斯琴和褚秉洲的過往的,她小聲調笑斯琴:“你不敢去見他?”


    斯琴悵然微歎:“有什麽好見得,他與我曾經的恩客並無二致,我隻是不想多生枝節。”


    賀韜韜拍拍她的肩:“招唿兩個紅倌人過去伺候酒水就行。”想了想她又推門進去,還是得去和謝禹恪打聲招唿,好歹也是一起共事的東家。


    “來吧,幫我把人皮麵具帶上,這世道人情難做,人皮難披。”


    斯琴隨她一起進了屋子,一眼就瞟到床上躺著的男人瞪大了眼睛掩嘴問:“韜韜你...”


    賀韜韜朝她擺擺手,不想解釋。


    斯琴認真去瞧了,然後諱莫如深的盯著賀韜韜看:“你倆真有事啊?”


    她湊到賀韜韜耳邊揶揄道:“告訴姐姐到哪一步了?”


    賀韜韜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他?一個病秧子,想什麽呢?”


    斯琴不說話,表情意味深長。


    頂著攬星夫人的臉,賀韜韜去謝禹恪的雅間和人打了招唿,二人就著桌上的酒菜隨意敘閑吃喝,賀韜韜不好多待,說了兩句場麵話就起身離開。


    隻是起身的時候聽他二人言語之中提到了藺止敘,她離開的步子稍稍放緩了些。


    “今日父親從宮裏出來同我說了一件事,你猜巡按監察禦史河間一事落在誰頭上了?”


    謝禹恪撚了一筷子菜在嘴裏,慢條斯理咀嚼著:“聽你這麽說,八成不是原先提的那些人。”


    褚秉洲:“是止敘。父親舉薦的是龐宜甫,陛下心中屬意殿下,然太子那頭朝陛下吹了風,直接保舉了止敘,陛下居然還真同意了。”


    賀韜韜出了屋門,直接去了空房間,從那黃銅聽聲口聽到了二人談論的所有。


    她迴過神來,藺止敘馬上要離開京都去河間府,難怪他今天官服都還沒脫,直接就來了如聞樓...是專程來看她的?


    河間府尉國公的案子,她有所耳聞,滄州就屬於河間府下轄,她想到接下來的事心裏有了新的盤算。


    後半夜天空陰沉沉的厲害,雪越落越大。


    賀韜韜迴到房間的時候,藺止敘已經醒了,披著大氅倚在窗邊,身形清瘦頎長,原先臉上的紅已經退卻,整個人在冷風吹拂下更顯病態蒼白。


    賀韜韜往手上哈了口熱氣,搓搓手:“喲醒啦?”


    藺止敘用拳抵唇輕咳了兩聲,關了窗戶,走到她麵前,皺眉盯著她的臉看:“怎麽又把這玩意帶上了?”


    賀韜韜不理他,自顧自的坐在銅鏡前,開始卸麵皮:“醒了就迴吧,看你樣子也沒什麽大礙了,我這廟小就不留你這尊佛了。”


    藺止敘低低淺笑一聲,挨著她邊上坐了下來:“這麽沒良心,要不是你那杯酒,我差點就去見閻王了。”


    賀韜韜側頭看他,這人膚色白得嚇人,其實她還是有點後怕的,居然半口酒就差點把他送走了,但嘴上仍然不示弱:“早知道殺死你這麽簡單,當初我應該直接給你灌壺酒,省得我和你周旋那麽多次還沒占著便宜。”


    藺止敘看著她,直言袒露:“那我現在把我的軟肋都暴露給你了,你想殺我可以隨時。”


    賀韜韜手上動作微頓,微微垂下眼睫說:“我現在殺你用處不大了,和你共事能獲得更多。”


    她伸手去卸自己的耳墜子,輕輕蹙了眉,藺止敘自然伸手,冰沁手指碰上她耳垂的一瞬有絲絲微麻。


    “我來。”


    他很認真的動手幫賀韜韜取下了耳墜,那是一對符合攬星夫人身份的金襄瑪瑙綠鬆石的耳墜子,放在手心頗有些分量,少女晶瑩的耳垂被墜的發紅。


    藺止敘平靜的陳述:“耳朵都紅了。”


    賀韜韜下意識的辯駁:“哪有。”


    藺止敘從懷裏取出清涼的膏藥,取了一點抹在她的耳垂,輕輕揉著:“我說,你耳垂被耳墜子吊紅了。”


    賀韜韜心緒不寧,剛剛她明明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有一瞬的微燙,這人又在一本正經的逗她玩。


    大約是瞧見姑娘的異樣,他越說越來:“我暈著的時候你脫我衣服了?”


    賀韜韜側目瞧他領口,還有兩顆扣子沒係上,淡著臉道:“解扣子給你取藥,不然看著你死?”


    “那你上手亂摸什麽?”


    賀韜韜被這句話差點嗆到口水,立馬反唇相譏:“你有什麽好摸的,身上都沒二兩肉,又病又虛。”


    藺止敘嘴角笑意消失,吃癟的樣子讓賀韜韜心生愉悅,讓你逗老娘玩,好玩嗎?


    搽完藥,藺止敘麵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將藥膏遞給賀韜韜:“每次戴完耳墜子自己抹一抹,不好生護著,小心冬天化膿生瘡。”


    他上次就瞧見賀韜韜的耳垂被耳墜子墜的通紅,迴頭就取了藥膏隨身帶著,想著什麽時候碰見了人給她,沒想到今天主動上手幫她搽了藥,她的耳朵可真好看。


    賀韜韜感受到身旁的目光,起身冷漠下了逐客令:“不迴嗎?雪越落越大了。”


    藺止敘跟著起身,麵色淡淡:“既然如此,勞駕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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