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韜韜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得意的勾起嘴角:“好說,那我先告訴你一個關於馮家人的秘密。”


    藺止敘洗耳恭聽。


    “元宵節一過,冀遼侯和世子將會返迴遼東營州,而那位少年俠氣的三公子將會留在京都,剛熱乎出爐的消息,新鮮嗎?”


    冀遼侯三子馮退憂將留在京都?確實從沒聽到過風聲,之前一直猜測久不迴京述職的馮家為什麽會在今年迴京,皇帝到底又打了什麽主意,沒想到居然是這個。


    “你們的這位陛下好手段,將人兒子留在京都,放人家父子出去打仗幫他守衛山河,誰看了不得說聲妙啊。”


    藺止敘想了會兒才說:“今夜之前並未聽到過此事,你的消息保真嗎?”


    賀韜韜撤了手,目露驕矜:“當然!”


    馮家三子若是留在京都,往好聽了說是顧念冀遼侯軍功卓越,皇恩賞賜,直白點說就是囚馮退憂為質,牽製著遼東兵馬道。


    藺止敘想到問題的關鍵,皇帝為什麽要突然這麽做?不放心遼東?還是不放心馮家?


    亦或者是…?


    河間前腳剛出事,牽扯到當朝國舅尉國公,而尉國公府嫡次女正是如今冀遼侯世子妃。


    原來如此。


    賀韜韜見藺止敘想著事,自己也著實困了,朝他揮揮手下了逐客令:“今夜到此為止吧,我的誠意已經給了,小藺大人的誠意我等著呢。不過眼下我困得很,腦子實在轉不動了,被你坑怕了有什麽事改天再說,那邊是門,不送。”


    邊說著,邊往裏麵的浴房走,正準備解自己的衣裙,迴頭瞟了一眼藺止敘,人居然還在:“怎麽,想當迴窺私的偽君子?”


    藺止敘走過來,站定在她麵前,倒是溫和的神情:“風雨同舟路,以後勞煩賀老板的地方還多著,來日方長嘛。”


    邊說著,冷不丁的從袖中摸出來一支胡桃木雕刻的木釵,上麵墜了一顆碧瑩瑩的菩提果珠子,直直插在賀韜韜的發髻裏。


    “我記著你以前頭上總插了支木頭釵子,我依樣畫葫蘆隨便刻了一支,當是重逢之喜。”


    賀韜韜睜著圓圓亮亮的眼睛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心尖像是趟過一絲輕柔,沒有激起什麽水花,隻覺得有淺淺漣漪在慢慢蕩開。


    賀韜韜全身浸泡在浴桶裏,熱氣升騰氤氳繚繞,她將那根木釵拿在手裏細細把玩,光滑的木身打磨的極好,連同那顆菩提珠子也被盤的油光水滑,閃著盈盈潤光,她木木的發著神,想了許多事情,斯琴進來她沒有發現。


    斯琴拿了水瓢往她身上淋了些水,試探著問:“這釵,該不會是那位小藺大人送的吧?”


    賀韜韜迴神,將腦子裏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散了散,神情冷漠:“你喜歡?送你了。”


    她將木釵遞給斯琴,斯琴才不去接:“這位小藺大人是個人物,和宮裏說得上話,也和北邊的幾位軍方將領交情頗深,韜韜,你和他怎麽認識的,看得出來他對你似乎還挺上心。”


    賀韜韜迴憶著:“怎麽認識的?不打不相識吧。不過話說迴來,若不是看重他朝廷以及北邊軍方的一些關係,我也不會選擇和他合作。河東兵馬道的豫王是他舅父,河北兵馬道的彭大都督於他有半師之誼,就連統率關內兵馬道的褚家都差點和他結了姻親,這麽個人物自然得打點好關係,不過我一直瞧不透這人,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咱們如聞樓開了也快三個月了,你在京都也待了好些年,不覺得最近京都的局勢仿佛有一雙手在背後翻攪風雲嗎?”


    斯琴攤手:“我沒你那麽靈敏的政治嗅覺,隻是覺得今年這一年來,京都發生的事情還挺稀奇的,但是韜韜,照你說的,咱們首先得確定背後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才行。”


    賀韜韜捧起水洗了一把麵,驅散些困意:“對了,京都裏的那些雀兒司暗哨最近還有動作嗎?那群人之前一直追殺你,如今你在明他們在暗,雖然你現在改頭換麵,但那些人想要找到並認出你有的是辦法,不一勞永逸的解決掉這個麻煩終究是個禍患。”


    斯琴搖搖頭:“我有試過按照你說的方法故意顯露一點痕跡讓他們來殺我,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京都的雀兒司暗哨出了問題,出奇的安靜。”


    “過分安靜可不算是什麽好事,京都這趟渾水隻有攪的越亂才對我們有裨益。”賀韜韜仰靠在浴桶邊沿,疲累的很,“雀兒司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京都裏到處都是眼睛,年關底下小心做事,別再露痕跡了。”


    翌日朝會上,河間尉國公府的案子仍是重中之重,巡按禦史的人選一直沒有落下來,太子擔驚受怕了好些天,生怕差事落到謝禹恪頭上,心急如焚,嘴裏都生了瘡。


    宮裏落了雪,藺止敘踏雪入宮,皇帝傳了口諭,召藺止敘入明德殿覲見,進去的時候太子也在裏麵。


    皇帝直接開口問:“河間一事,你也聽聞了吧。”


    藺止敘迴話:“有所耳聞。”


    皇帝抬手示意他坐下:“你在東宮詹事府待了有兩年多了,這兩年多太子對你讚賞有加,朕問你,你想繼續待在東宮喝茶熬資曆等年歲一到直接入中樞呢?還是劍走偏鋒曆練一把?”


    藺止敘了然,朝太子望過去,太子麵上欣喜,一個勁的朝他點頭。


    “微臣年輕,資曆不足,但食君俸祿自然要忠君之事,陛下最近為河間一事苦惱,微臣願意為陛下分憂解難。”


    皇帝端起茶盞慢慢品著,說話四平八穩:“一旦外放擔任了巡按禦史,可就不比在東宮的日子清閑舒適,朕要你幫朕分憂,查清河間一事,重罪不姑息,冤枉不攀連,做得到嗎?”


    藺止敘起身跪下:“謹遵陛下旨意。”


    出了明德殿,殿外候著冀遼侯父子三人。


    昨日藺止敘還同世子和馮三子吃了席,今日又碰見,簡單寒暄兩句便被洪四芳請了進去。


    結合昨日聽到的消息,不出意外,等這三人出了明德殿,京都的風怕是又要變一變了。


    “止敘?止敘?”


    太子被黃門內侍抬著往東宮的方向去,輕輕喚著正在出神的他,猶豫著問:“你,不會怪孤吧?”


    藺止敘迴神,一貫的端方有禮:“我與殿下是君臣也是知己,殿下萬萬不可這麽想。入督察院代天子巡按地方雖說艱辛,前程卻不可限量,殿下愛重臣,臣怎麽可能怪殿下。”


    太子幽幽地歎:“可孤是有私心的呀,不想讓五弟去,所以才...”


    他急急拍著藺止敘的肩:“不過你放心,我考慮到你的身子,外巡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我還等著你迴來,咱們再聚。”


    出了宮門,馬車沿著宮牆外圍朝藺府行去,藺止敘朝駕車的追風道:“掉頭去天盛大道。”


    追風怔了一瞬,很識趣的將馬車駕往天盛大道如聞樓的位置,在後巷裏停下。


    賀韜韜和斯琴正在房裏議事:“狸娘那邊來了信,滄州那邊準備妥當,我打算抽空過去一趟,但京都這邊不能離人,你和花姐兩個人能對付的過來嗎?”


    斯琴捧了熱茶來喝,說話有些猶豫:“樓子裏的事情我能應付的來,隻是背後那些東家要是來了,我還是有點怕,畢竟他們都在攬月芳華見過我。”


    賀韜韜點點頭:“是個問題。”


    沉思了會說道:“我給狸娘去信,讓她來。”


    篤-篤-篤,門外有人敲門,斯琴告退:“那我先下去忙了。”


    賀韜韜嗯了一聲,裏屋的阿鷲叫了兩聲,估摸是餓了,賀韜韜拿了白肉準備去喂它。


    剛掀起垂簾就瞧見藺止敘站在窗邊,正拿了食盒裏的小食在喂阿鷲。


    他身上還穿著紅色官服,隻外麵罩著銀白狐裘的大氅,清俊溫潤的眉目透著周正的舒朗,賀韜韜稍稍頓步。


    藺止敘抬眸瞧了一眼賀韜韜說道:“你在京都居然還養著鷹。”


    賀韜韜是沒想到這人大白天的就來自己這裏,把手上的肉遞過去,阿鷲乖覺得跳到賀韜韜的臂膀上來,就著那碗白肉大快朵頤。


    “這是我的老夥計了,和家人一般親,是吧阿鷲。”賀韜韜逗弄著阿鷲,阿鷲埋頭吃肉沒空迴話。


    藺止敘朝她走近,盯著她看,今日賀韜韜沒戴人皮麵具,卻畫著盛妝,穿得也很貴氣,雲鬢堆聳,畫著精致的眉眼,脖頸上還圍了一圈狐裘圍脖,這樣明媚華貴的樣子看得藺止敘移不開眼。


    “那根木釵你不喜歡嗎?怎麽沒戴?”藺止敘瞧著她滿頭珠釵,卻唯獨沒戴他送的那支,有些黯然。


    賀韜韜猜出他的小心思,笑嗔了一眼:“你要送我怎麽也得送點金啊玉啊什麽的,哪天我這樓子開不下去了,拿去典當也能換口飯吃。”


    藺止敘嘁笑一聲:“你缺那點錢?真到了吃不起飯的時候,來找我啊。”


    他靠近了一瞬不瞬的盯著賀韜韜,聲音卻壓低了說:“我養你。”


    賀韜韜白了他一眼,哼笑道:“對不住,我天生天養自在慣了,可不習慣在你們權貴的後宅裏討生活。”


    藺止敘聽到這話抿著嘴巴笑,眉眼彎成了月牙,他從衣袖裏掏出一串糖葫蘆,輕輕柔柔在她頭上一敲:“想什麽呢你,我說我養你是讓你做我的近身隨從護我周全,畢竟你功夫還不錯,你想到哪去了?”


    賀韜韜臉上莫名有些燙,又被這人繞進坑裏。


    呸!無恥、混蛋!


    “樓下買的,吃嗎?不吃我喂鷹了!”藺止敘今天心情大好,逗弄著賀韜韜,眉梢都帶著笑。


    賀韜韜瞪他一眼,一把奪過糖葫蘆,撕開糖紙咬了一口:“憑什麽不吃,進了我如聞樓的東西都是我的!”


    “那…我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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