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靜安小區大門對麵停放著昂貴低調的小車,方豫被束縛帶捆綁在車後座,目光幽幽地透過車窗盯著逐漸靠近、手裏捧著一個大箱子的黑衣保鏢。


    車門打開,保鏢彎下腰把箱子遞到他麵前,恭敬地說:“方少爺,你要的東西全在這兒了。”


    方豫瘋狂掙紮起來,朝副駕駛的男人咆哮:“解開,放開我!”


    許承誌轉迴身,眉宇間盡顯疲憊,原本定在八點起飛的飛機因為方豫的原因,隻能改簽。


    方豫一旦傾盡全力鬧騰起來,一般人可對付不了,許承誌想著給他打一針鎮定劑,但看到對方狼狽絕望的樣兒,他於心不忍。


    “這下滿意了吧,箱子裏麵裝著什麽,非得迴來拿。”許承誌伸手碰了碰外觀印著金黃色小豹子的箱子,惹來方豫歇斯底裏的嘶吼。


    “不準碰!我的,這是我的!”


    方豫雙手被束縛住,隻能拚了命的拿頭去撞他,猩紅眸子裹挾著令人心驚的殺意。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氣勢,不愧是許家人,酷似自己父親年輕的時候。


    許承誌收迴手,眉眼下壓不怒自威,“咱們的交易也算完成了,接下來不準反抗,乖乖跟我迴家。”


    他抬眸看了眼站在後座車門旁邊的保鏢,淡聲道:“解開吧,把車門關上。”


    保鏢應了一聲,手剛伸出便見手背處有個深可見骨的牙印,他臉部肌肉猛地繃緊,似乎想起什麽不好的迴憶。


    別看方豫才十二歲,咬起人來那叫一個兇猛,幾乎咬下他一塊皮肉,如果不是許少爺吩咐不準弄傷他,他哪能一動不動站在那兒被陷入癲狂之中的孩子咬。


    “梁西,以後小豫的安全由你負責,年薪翻三倍,我會額外配兩隊人跟在你身邊。”許承誌眸色暗沉,意味不明地看著麵容緊繃卻不苟言笑的保鏢。


    梁西眸光微閃,有這種待遇,即使要了他半條命,他也會一聲不吭應承下來。


    束縛帶剛解開,方豫迫不及待抱著箱子挪到另外一頭,背對著許承誌,小心翼翼打開箱子。


    裏麵全是傅政凜這五年來送給他的東西,承載著兩人之間的迴憶。


    如今,那個男人居然那麽狠心,敢不要自己!


    方豫用力掐著箱子邊沿,直到指尖發白,在某一瞬間,腦海裏生起毀掉這些禮物的念頭。


    但他舍不得。


    他伸手探向口袋摸索著什麽,神色忽地一變,僅掏出一張金燦燦的門票,還有一張不見了。


    “沒了!”


    他大吼一聲,豁然起身,腦袋撞擊在車廂頂部發出一聲巨響,他仿佛失去了一切痛覺,撲向副駕駛的許承誌。


    “我的門票!”


    車剛起步,方豫又開始鬧騰了。


    許承誌迴過頭,脖頸便被他修長顫抖的手指掐個正著,臉色瞬間憋得通紅,差點背過氣去。


    駕駛室的司機急忙把人製止住,看著許承誌脖頸處明顯的掐痕,心下一陣哆嗦。


    方少爺是個狠人啊,連親舅舅都敢痛下殺手。


    “咳咳咳……”


    許承誌劇烈咳嗽幾聲,粗喘了幾口氣,聲音已然沙啞:“你這小瘋子,敢謀殺親舅,要死了……咳咳……什麽門票?”


    方豫一副大受打擊的表情,似乎失去了最珍貴的寶物,頹然縮迴後座,低頭看著手裏的門票,喉嚨滾動嗚咽一聲。


    許承誌的問話聲被他屏蔽在耳外,單薄的身軀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


    他弄丟了那張畫著卡通小人、原本要送給傅政凜的門票,他五指用力,把門票攥得皺巴巴,眼角繚繞的紅血絲蔓延至漆黑的瞳孔,襯得一張稚嫩的臉龐異常猙獰。


    他扯起嘴角,嘶啞的嗓音沉到極致。


    “傅政凜,我恨你。”


    “既然你不要我……”


    那我也不要你了。


    臉上的悲痛被席卷而來的憤怒代替,他抬起充斥著暴虐恨意的眸子,直視著靜安小區的方向。


    傅政凜,以後再見,我會讓你後悔今日做下的決定。


    你最好,別被我逮到。


    他像隻被主人狠心拋棄的寵物,抱著禮物箱蜷縮成一團,獨自舔著痛到極致的傷口。


    ……


    傅政凜當天沒有迴家,直接前往父親所在的監獄。


    守在門口的警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聲問:“來監獄做什麽,還沒到探監的時間。”


    傅政凜偏頭看了周圍一眼,往他口袋裏塞了一個信封袋,“麻煩通融一下,我想提前探監。”


    警衛抬手伸進口袋摸了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想找誰?”


    “b區109室傅國城。”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警衛眼裏透著些許鄙夷,原來是貪官的兒子,難怪擅長這種賄賂人的手段。


    他究竟沒和錢過不去,粗聲粗氣地說:“進去吧,就給你二十分鍾。”


    傅政凜沒在意他不善的眼神,畢竟已經習慣了,道了一聲謝後大步往裏麵走。


    “嘟——”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傅政凜腳步一頓,掏出看了眼,發現是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方豫的東西我讓人拿走了,那張金卡放在你房間床頭櫃上,保重吧,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聯係我便可,不要打擾小豫。]


    傅政凜輕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痛苦已經沉澱下來,他沒有迴複,收起手機,邁開沉重的雙腿繼續往前走。


    傅國城在工作期間被獄警喊了出來,蒼老許多的麵容生起一絲疑惑。


    “有其父必有其子,嘖,別磨磨蹭蹭的,你兒子要見你。”獄警手裏拿著電棒,不耐煩地催促。


    傅國城眼裏閃過驚詫,但轉瞬間消失不見,他大概想到傅政凜找過來的原因。


    他苦笑一聲,眼角皺紋堆疊在一起,一向挺拔的身軀經過五年的牢獄生活,已經佝僂下來,再也直不起腰。


    傅政凜隔著厚重的玻璃看著兩鬢發白,雙頰瘦到凹陷的父親,唇角緊抿,連瞳孔也在輕顫,對著麥克風質問:“為什麽?!”


    傅國城當了二十多年官,是個聰明人,出口卻是答非所問:“吃過藥了嗎?”


    傅政凜交疊在一起的手指動了動,沒迴答。


    “對不起,一切錯在我身上。”傅國城深邃的眼眸被痛苦覆蓋,啞聲道:“真相很殘忍,小凜,你確定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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