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梨好久沒有夢見江雁鴻了,這次她不但夢見了江雁鴻,還夢見了江家的人。盡管她根本就沒見過他們。


    “溫梨!你快給我滾迴來,又弄得髒兮兮的迴家,你是乞丐嗎?你沒有人要嗎?你看你頭發亂的!”


    溫梨正一個人漫無目地閑逛著,突然聽到娘在後麵喊她。


    她迴頭一看,江雁鴻正拿著“打梨棍”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還沒打呢,溫梨就覺得屁股疼了,她捂著屁股就要跑,剛跑兩步就被人揪住了。


    江雁鴻提著她迴去,她兩腳離地拚命掙紮,嘴裏還嚷嚷著:“江雁鴻你好煩呀!你不要管我!江雁鴻,我要和你決一死戰!”


    走了兩步,她們突然出現在了家裏,是南海紫水城的那個小院裏。這個時候江雁鴻又變得很溫柔。


    “溫梨,來娘給你編辮子,女孩子就要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溫梨不覺得奇怪,她乖乖地坐著讓江雁鴻幫她梳頭,也就這時候江雁鴻才算溫柔點。


    江雁鴻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跟她說著江家的事。


    她反複說著,江家人有多好,從小到大江家上上下下對她這個大小姐有多好,他們做了多少好事,他們若還活著會有多愛她這個小輩,而最後他們又是如何的冤枉。


    “溫梨,你聽到了嗎?你舅舅們,舅媽,哥哥,還有娘的很多師兄師妹們,他們都很喜歡你。他們從前都對娘很好,若是他們還活著一定也會對你很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好練劍,你不能忘記他們,不能辜負他們,答應娘,好嘛?”


    “知道了,知道了。”


    溫梨有點不耐煩,江雁鴻永遠都隻會說這些話。


    正當溫梨沉浸在母親的溫柔中時,她突然被身後之人一把推倒在地。


    這頭還沒梳好呢?


    溫梨疑惑地抬頭,見江雁鴻就這麽站著看她,那個眼神讓她很陌生。


    江雁鴻生氣是會罵她打她的,而不是這麽冷冰冰地看著她。


    周圍的場景突然變化,江雁鴻笑著跑向了她的身後。


    江雁鴻是笑著的?江雁鴻原來也會笑啊,江雁鴻笑得真好看。


    溫梨轉過身,想要追上她,她跑了很久終於追上了江雁鴻,隻是她的身邊還有著一群陌生人。


    她看著江雁鴻被這群人圍著噓寒問暖,她看著江雁鴻對著他們笑,她看著江雁鴻跟他們撒嬌,她聽見江雁鴻說她要出去遊曆四方,當個見義勇為的女俠……


    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江雁鴻。


    明明江雁鴻最喜歡做的就是待在屋子裏發呆,江雁鴻不喜歡笑,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出門……


    江雁鴻像個漂亮的木偶,除了溫梨惹她生氣時,很多時候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精致的臉蛋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溫梨站在那,像個旁觀者,像個陌生人,江雁鴻根本就不看她。


    溫梨想把江雁鴻身邊的人全都趕走,江雁鴻身邊明明一直以來隻有她,她身邊明明隻有她!這些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可惜任她怎麽推,都推不動,他們就像看不見她一樣。


    溫梨大喊著:“江雁鴻!我現在要跑出去跟人打架!我就要打那些連靈根都沒有的人……”


    “江雁鴻你看我,我頭發很亂,衣服很髒,我、我還沒有教養,我像個沒娘的孩子……”


    江雁鴻還是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說話,溫梨有些生氣,又有點難過。


    江雁鴻怎麽都不生氣呀?


    於是她拿出殺手鐧,她朝著她說道:“江雁鴻我再也不要練劍了,我也不要去管什麽江家!江家人死了就死了!”


    提到江家,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女人突然看向她。


    溫梨滿心歡喜,隻覺得太好了,江雁鴻終於看她了!


    她繼續說道:“我不要再去查江家滅門的真相……”


    女人突然冷聲開口道:“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


    溫梨愣住,疑惑,“我查到什麽?”


    江雁鴻不答,她隻是冷漠地看著她。接著江雁鴻身邊的所有人全都轉過來看向她,眼神中滿是譴責……


    溫梨莫名意識到他們、他們全都是江家的人……他們全都是死去的江家人……


    這裏、這裏不是南海的溫家老宅,這裏是、是江府!


    是已經被燒毀了的江府!


    “我、我……”


    溫梨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慌、害怕,她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看著這些江雁鴻口中會喜歡她、疼愛她的親人們。


    江家人全都盯著她,他們的眼神不像在看家中的小輩,而像是在看仇人,所有人都開始譴責她。


    “不是你害死我們的嗎?溫梨?全都怪你,不然我們怎麽可能會死?”


    “你就是個災星,江家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全都因你而死!”


    “你根本不配活著!”


    “你也不配做我妹妹,你個害人精!”


    “我告訴你,你從小到大遭受到的一切全都是活該!你活該被人欺負!”


    “你還想被人喜歡,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你活該被所有人討厭!”


    “活該!活該!你被罵的時候不是也怨過我們嗎?說我們連累了你,根本就是你自己,你連累了我們所有人!”


    “從小到大那些罵你的、打你的,全都罵對了,打對了!你所遭受的一切全是你罪有應得!”


    ……


    溫梨腦子一團亂,她聽不懂,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可她知道,娘說的是假的,他們根本不會喜歡她。


    是她、是她害了他們……


    還有、還有娘……


    溫梨眼神慌亂地掃過周圍,直到看見江雁鴻一臉怨恨地看著她。


    娘,娘生氣了嗎?娘應該生氣的。


    溫梨想跟江雁鴻說對不起,可她突然轉過身,還有她身邊的一群人全都向遠處走去。


    溫梨著急地跑到江雁鴻麵前,攔住她,她忐忑地朝著江雁鴻伸出雙手,“娘,我做錯什麽了嗎?要不你打我吧,我這次不會跑的,你隨便打,我做錯了,你打我吧……”


    江雁鴻這次沒有打她,隻是將她推倒在地,眼睛盯著她,厭惡地說道:“溫梨,我真後悔生下你。我真該在你出生時就把你掐死。”


    溫梨站起身來,想要抱緊江雁鴻,她崩潰地說,“娘,娘!我、我再也不跑出去了……我不會把自己的衣服弄髒了……我再也不和你唱反調了……”


    “我聽話,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你不要這樣說……你不要這樣說……”


    江雁鴻麵無表情地推開她,然後就去追那群江家的人。


    溫梨趕緊起身,想要追上她,可她剛站起來人就全都消失了。


    “娘!娘你不要不要我!你不要走!我錯了,我錯了……你迴來打我……”


    溫梨一邊哭一邊往前跑,可不管她怎麽跑……她都見不到江雁鴻……


    她再也見不到江雁鴻了……


    她停在原地,她好像看見了她從小到大所遭遇的一切……


    八歲前她關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圍牆砌的很高很高,偶爾會有人扔石頭進來。那時候她總是不開心。因為她愛玩,愛說話,愛熱鬧,她討厭被關在院子裏。


    所以哪怕外麵的人都不喜歡她,都欺負她,她也想跑出去……


    現在想來,那段時間她還是很幸福的,因為她的世界裏有江雁鴻,江雁鴻就是她的全世界。


    可八歲,江雁鴻拋下她了,然後她就真的成了江雁鴻口中沒人要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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