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


    謝晚棠跟江聽瀾下了馬車等著,臨真郡主不便在人前露臉,便沒有下來。


    江聽瀾看著那些走出來神色晦暗的考生,心裏頭不禁也開始有點緊張起來了,反觀謝晚棠就淡然許多。


    能笑著走出來的考生還真的沒有多少個,不說各個如喪考妣,但臉色也顯得格外沉重,也是,畢竟是聖上親自監考,不是誰都能頂住此等氣勢壓迫的。


    陸引鶴謝允初謝允安三人並肩而行,在人群之中格外突出,謝晚棠甚至聽見了旁邊的小姐對著他們三人發出了驚歎之聲,甚至有個小姐都已經羞紅了臉低下頭去了。


    謝晚棠看著陸引鶴那張俊朗的麵容突然有些想笑,現在都如此招小姑娘動心了,等到發榜當日,穿上狀元服製打馬遊街之時,指不定得招惹多少小姑娘芳心暗許了。


    謝晚棠就這樣一直盯著陸引鶴看,直到他走近了也不挪眼,引得陸引鶴都不禁有些失笑,靠近她低聲詢問:“好看嗎?”


    謝允初暗暗瞥了自家妹妹一眼,心裏暗罵了一聲:簡直沒出息,我也長得很俊朗的好不好!


    謝晚棠倒沒有真的失神,她隻是想知道,他真的有那麽好看嗎?然而事實證明,他確實很好看,畢竟當他靠近的時候,她的心跳就亂了。


    但她還是強裝鎮定,這事不能落了下乘。


    “不單單我覺得你好看,旁人也同樣這般覺得。”謝晚棠說著,還朝他示意看了旁邊不遠處的姑娘一眼。


    陸引鶴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就看見兩個含羞帶怯看著他的姑娘,見他看了過來,便立馬羞澀的低下頭去,手裏不停著揉著帕子,整個人都扭捏起來了。


    陸引鶴臉上的笑容當即淡了不少,一張臉沉了下來,將視線收迴重新落在謝晚棠的臉上,眼中飽含詢問之色。


    看著陸引鶴黑掉的臉色,謝晚棠反而笑了起來,果然,有什麽比逗陸大人還有趣的事嗎?如果有,那應該是下一次逗陸大人的時候。


    “你不吃味。”陸引鶴語氣肯定。


    謝晚棠嘴角憋笑說道:“這有什麽好吃味的,你長得好看是事實啊,我要是連這個都要吃味,那日後還活不活啦,不如泡在醋缸子裏酸死算了。”


    這下輪到陸引鶴有些吃味了,他前世可不就是泡在醋缸子裏,活活把自己酸死的。


    謝晚棠自個樂夠了,便不想再逗他了,從身後拿出之前打包好的牛舌餅塞進他的手裏。


    “陸大人,吃味不如吃餅?我特意從茶樓裏帶過來給你的。”


    陸引鶴的手隔著油紙感受到溫熱,心一下子就熨帖了不少,眼底的笑意再次泛濫開來。


    謝晚棠也跟著笑了起來,看嘛,她家陸大人還是很好哄的嘛。


    一旁的謝允初又瞥了謝晚棠一眼,不滿的癟了癟嘴,真是難為他給她買了十五年的棠梨糕,這一朝有了情哥哥,就把他這個親哥哥給忘腦後了。


    謝允初掂量了一下手裏的油紙包,算了,他也有。


    謝允安看著有些幼稚的兩位兄長,臉上掛著笑,心裏頭卻有些說不出的悶,終於考完了,好像現在就等著塵埃落定了。


    其實大概能猜測到是什麽結果了,但似乎又還想再給自己留一點幻想的餘地。


    謝允安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將視線移到別處,掃視著周圍神色各異的人,或是輕鬆,或是欣喜,或是黯然,或是悲哀,或是失望,但無一人同他一般。


    他這一晃眼,就仿佛在馬車前看見了一個極為眼熟之人,鬼使神差之下,他腳步不受控製的朝著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青驪見謝允安走近,低頭含笑,行了一禮,然後很識趣的走遠了幾步。


    “郡主......”謝允安的聲音有些發虛,他不敢確定裏麵是否坐著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亦或者這隻是他考試考累了,出現的幻覺。


    車窗簾子從裏頭被掀開,一張嬌豔的笑臉出現在眼前,謝允安的心高高浮起,又猛地下墜,他腦海中那些原本隻是黑白的幻想在這一刻填上了各種色彩,這個世間,仿佛在發光。


    “謝允安。”臨真郡主一聲唿喊,直接將謝允安從虛幻拉入到現實。


    “謝允安,你怎麽瘦了這麽多?讀書很辛苦嗎?不過你放心,還是很好看的,但是後麵要多吃點呢,胖點才更好看。”臨真郡主在馬車內扭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車窗上跟謝允安說話。


    謝允安卻隻是微微仰頭注視著臨真郡主,聽著她的絮叨,耳朵有些空鳴,絲毫不在意她話裏話外的好看與否,隻是不自覺的咧開了嘴角。


    “謝允安,你怎麽不說話?總不能是考傻了吧?還是生病了?”臨真郡主挺直腰杆,伸手探出去想要去摸他的額頭。


    謝允安看得心驚,擔心她從馬車上摔下來,連忙靠近了一大步,一隻手搭在了車窗上,緊挨著她撐著身體的那隻手。


    臨真郡主的手順利撫上了謝允安的額頭,她仔細感受了一番,沒什麽很大的異樣感:“是有點熱,但是不燙,你有沒有感覺難受。”


    謝允安搖了搖頭,鼻尖感受到了一抹馨香,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耳朵通紅一片,熱得他都有點難受了。


    臨真郡主縮迴馬車裏,趴在車窗上歎了口氣:“唉,怎麽辦,謝允安,我不喜歡傻子的。”


    謝允安聞言立馬迴過神來:“郡主,瘦了會補迴來的,讀書不辛苦,我沒有不說話,也不是考傻了,更沒有生病,我有在聽的......”


    看著他著急的模樣,臨真郡主‘噗呲’一下笑出聲來:“還是傻......怎麽辦,可如果是你,好像就喜歡了。”


    因為是你,原則就不是原則了。


    謝允安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燒起來了,麵對這樣熱烈的臨真郡主,他似乎有些開始不知所措起來,可是內心卻歡喜得好像在放煙花。


    “郡主......我......”


    臨真郡主盯著他笑眯了眼,真的好單純啊,越來越喜歡了怎麽辦?


    謝允安深唿吸了兩口氣,才端起平日裏那一副端莊持重的模樣,冷靜的看著她溫聲問道:“郡主怎麽出來了?腳可好些了?”


    臨真郡主眼底閃過笑意,哇喔,變臉變得真快,真有意思。


    “還沒好,但是想見你,便偷偷溜出來了,可難了。”


    謝允安聽得心疼,神色動容,他這才發現,臨真郡主的裝扮確實與之前的不太一樣,他啞著嗓子問道:“郡主不問我考得如何?”


    “不用問。”


    “郡主就這般信任我?”


    “謝允安,我是相信我自己,你且安心做好自己便行。”


    謝允安聞言有些詫異,他總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了臨真郡主的波瀾壯闊,卻沒想到,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撩起驚濤駭浪撲向他。


    臨真郡主卻笑得坦然,她並不需要男人任何承諾性的話語,況且情愛這種事到了最後,誰負誰還不一定呢,她堂堂臨真郡主,難道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嗎?簡直是笑話!


    謝允安也笑了,這段時間的所有壓力,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了紓解,卻又突然有些想感慨,他謝允安,何德何能啊。


    臨真郡主看了眼遠處的謝晚棠幾人,也從馬車內拿出一個油紙包遞到了謝允安麵前:“呐,送你的,旁人有的,你怎麽會沒有呢。”


    謝允安伸手接過,低頭看著手裏的油紙包無聲的笑了,他怎麽會沒有,他很多啊。


    “哥——!”


    謝允修不知從哪躥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謝允安的身上,他手裏的油紙包差點被謝允修撲過來的手打飛出去,驚得他用力的抱進懷中,但也感受到了油紙包內似乎有糕點碎掉的聲音。


    臨真郡主也被嚇了一跳,跌坐迴馬車上,不小心碰到了那隻傷腳,驚唿出聲:“啊——!”


    “郡主!你怎麽了?可是傷到哪裏了?”謝允安著急的詢問著。


    青驪也注意到了馬車邊的事,她立馬跑過來踏上馬車去查看郡主的情況。


    臨真郡主的情況著實算不上好,她跌坐迴去的時候正好磕到了那隻受傷的腳,疼得她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


    “腳疼~~”


    “郡主,您忍著點,讓奴婢看看情況。”


    青驪先扶端正臨真郡主,這才小心翼翼的脫下她的鞋襪來替她查看,沒看見什麽外傷流血,也不見青腫加劇,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青驪搓熱了雙手小心翼翼的覆蓋在臨真郡主的腳踝上,輕輕的幫她揉著。


    “嘶——!”臨真郡主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禁咬緊了牙關,隨著青驪的動作,腳上的疼痛才漸漸散去。


    謝允安雖沒得到迴應,但是馬車內的動靜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心裏頭也是焦心不已,看向謝允修時就帶上了怒氣:“平日裏教你的言行舉止你都忘到狗肚子裏去了?!”


    “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嚇到郡主的。”


    謝允修也是被嚇了一跳,對視上謝允安的時候,感覺自己心都顫了一下。


    天!好恐怖的二哥!


    臨真郡主讓青驪幫她穿好鞋襪,重新從車窗探出頭來,看見這兩兄弟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尋常,便開口問道:“怎麽了嗎?”


    謝允修看見她就跟看見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就差跪下拜一拜了:“郡主,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嚇你的,我跟你道歉。?”


    臨真郡主詫異的眨了眨眼,有這麽誇張嗎?她看向謝允安喊了一聲:“謝允安?”


    謝允安原本的怒氣就這樣被強行打斷了,他扭頭看向臨真郡主之時,眼底臉上隻餘擔憂:“郡主,腳還好嗎?要不要去找大夫看一下?”


    臨真郡主搖了搖頭:“沒事,就隻是不小心磕到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


    聽到這話,謝允安才稍微安心些,語氣也格外溫柔:“那就好,郡主有事便要說,不要瞞著我。”


    臨真郡主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的謝允修親眼見證了自家哥哥的變臉場景,他震驚的張大了嘴巴,這是他哥?這居然是他哥!


    他又扭頭看向了臨真郡主,滿眼豔羨,他什麽時候才能有這種待遇?!


    臨真郡主看著謝允修那生動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你弟弟還挺有趣。”


    謝允安聞言,幽幽的看向了謝允修,很有趣嗎?他怎麽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了。


    謝允修像是感知到了什麽,他扭頭看向謝允安,對上他那雙眼時,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腳步挪動著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他感覺背脊骨寒涼一片,這樣的二哥讓他感覺比剛才暴怒的二哥還要恐怖,他小時候那些陰暗的記憶又浮現在了腦海之中,這讓他不可控的打了個寒顫。


    “那、那、那什麽,我、我、我餓了,先迴去洗澡了,就不打擾你們睡覺了。”


    謝允安聞言又瞥向了謝允修,他這張嘴,看來是沒必要留著過年了。


    謝允修見自己說完他哥又扭頭看著他了,似乎也意識到他哥在想什麽,直接捂著嘴慌不擇路的轉身跑掉了。


    臨真郡主原本還是笑著的,看到謝允修的樣子這下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謝允安有這麽可怕嗎?她扭頭看著謝允安。


    謝允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對臨真郡主表達了歉意:“郡主莫怪,小弟性子活躍,話不經腦,我日後定會對他嚴加管教的。”


    “無妨,我覺得他這樣也怪可愛的。”


    謝允安麵上不顯,可心裏卻早有決定。


    謝允修跑著跑著,還迴頭看了一眼,就見臨真郡主正笑著跟他哥說話,他哥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禁在心裏嘀咕,這個臨真郡主能把他哥都威震住,顯然是更恐怖的存在了。


    可是謝允修也不想想,整個大房二房裏頭,好像也就他一個人這麽懼怕謝允安了。


    謝允安看了下天色,提醒道:“郡主,天色不早了,你是偷溜出來的,還是早些迴去吧。”


    臨真郡主也看了眼天色,點了點頭,喊了遠處的謝晚棠一聲。


    她是怎麽出來的,便還是怎麽被送迴去的,一切都很順利,沒有被振陽王妃發現一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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