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棠伸手去摸麵前的碟子,卻發現已經空了,沒有剝好的板栗了。


    她抬頭看了眼身後的清月跟如月,這兩個丫頭手上拿著板栗不動彈,眼睛卻跟發著光似得直勾勾看著戲台上的人,顯然已經看癡了。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也沒想著要提醒兩人,難得出來一趟,就讓她們看吧。


    這時,一隻白皙修長骨骼分明的手捏著一個小瓷盤放到了她的麵前,瓷盤上還放著十來個已經剝了殼的板栗仁。


    謝晚棠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對麵的人。


    隻見陸引鶴依舊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隻是在她看過來之時用眼神示意她桌子上的板栗,張嘴無聲吐露出兩個字:“謝禮。”


    謝晚棠看明白了,隻感覺腦門一抽。


    這算哪門子的謝禮?!這板栗還是花她的銀子買的!


    何況這人看過來的那個眼神,怎麽那麽像謝允初給她買棠梨糕時的眼神!


    這廝是真把自己當她的表哥了?!


    謝晚棠撇了撇嘴,沒動那盤板栗仁,將視線轉移到了戲台上,隻是偶爾會忍不住視線往那盤板栗上瞟。


    算了,何必跟板栗過不去呢,總歸還是她花錢買的呢,不吃不就虧本了嘛。


    她悄悄伸出了小手,摸到一顆板栗仁便塞進了嘴裏,板栗的香甜在嘴裏化開,令她忍不住眯起了雙眼。


    嗯,真甜啊。


    陸引鶴側目看著謝晚棠的小動作小表情,無聲的勾了勾嘴角,眼底劃過笑意。


    伸手拿過另一隻空碟子,繼續剝著板栗。


    直到曲畢,秦摘月謝了禮下了台,清月如月才迴過神來,看見是表少爺在替自家小姐剝板栗殼,連忙行禮告罪。


    “奴婢剛剛光顧著看戲了,怠慢了小姐,連累表少爺幹活,還請小姐責罰。”


    謝晚棠看了那兩人一眼,隨手塞了個板栗仁進嘴裏。


    “行了,起來吧,難得出來一趟,就讓你們放鬆一下也無妨,不過記住了,下不為例。”


    “是!謝過小姐,謝過表少爺。”


    清月如月站起身來,又格外殷勤的服侍起了謝晚棠。


    謝晚棠看了眼盧霖之前所在的那個位置,那裏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半溫熱的茶水,“既然戲已經演完了,那我們就迴去吧,陸公子接下來是要隨我一同迴府還是有事要走?”


    “隨你一同迴謝府。”


    “好。”謝晚棠放下茶碗,起身離去。


    陸引鶴也放下手裏的板栗,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來,將離開之時腳步一頓,眼眸低垂落在了某處。


    他看著碟子中餘留的最後兩顆板栗仁,突然伸出手拿起放進了嘴裏。


    粉糯香甜,一抿即化,即使已經盡數吞咽,也還會殘留濃鬱的栗子香味,讓人時時迴味。


    嘖,真甜。


    ......


    倚闌戲樓後台。


    一位穿著靛青色學子長袍的男子正撩開簾子左右觀望著,試圖在那混雜的人群中尋找著某個身影。


    突然,一個打雜的夥計發現了他的動作,橫眉一瞪眼,將人從簾子後頭推了出去。


    “去去去!幹什麽的?!這後台也是你能隨便闖的嗎?!”


    夥計力氣大,直接把盧霖推了一個趔趄。


    “誒誒!這位夥計,我不是,我隻是想來找個人。”


    “找人?你找誰啊?”


    “我想找秦摘月秦公子。”


    “你找秦公子什麽事?”


    “今日一見,驚為天人,在下自然是想找秦公子一訴衷腸。”


    夥計上下打量了一下盧霖,嗤笑一聲:“就你?!還想找我們秦公子訴那勞什子的衷腸?好心勸你一句,免得被我們班主看見了將你打出去!”


    盧霖聞言也怒了,抬手指著那名夥計:“誒!你這人,怎麽這般無禮,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秦公子的戲迷的嗎?!”


    “什麽戲迷?!不過又是一個看上秦公子好顏色的浪蕩子!趕緊給我出去!耽誤了老子幹活信不信我打你啊!”


    夥計一邊說著一邊將盧霖推搡著往外走。


    盧霖還試圖反抗了一下,但奈何他一介書生,沒什麽力氣,哪裏比得上常年搬搬抬抬幹苦力的夥計,隻能連連被他推搡著往後走,最後被一個台階絆倒,摔在了地上。


    “當真是個無禮之徒,你這番行為,我定然要告訴你們班主,讓他責罰於你!”


    “嘿!你小子,居然還敢威脅我?!看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夥計說著,揚起拳頭就想開打。


    拳頭都還沒落到盧霖身上,他就先叫喚起來了:“哎呀——哎呀——”


    “住手!”一道聲音傳來,喝止了夥計的動作。


    夥計轉頭一看,看見來人,立馬收起了拳頭,弓著身子賠笑:“哎呦,怎麽把秦公子給驚擾出來了,這人就是個搗亂的,我這立馬就將人打出去!”


    “我不是來搗亂的,我是來見秦摘月秦公子的!”盧霖抱著頭大聲喊道。


    “等等!”


    秦摘月再度喝止了對方那蠢蠢欲動的手,瞪了他一眼,夥計脖子一縮,不敢再有所動作了。


    秦摘月緩步走到了盧霖的麵前,溫聲問道:“這位公子沒事吧?”


    盧霖沒感受來自拳頭的衝擊,這才敢緩緩將頭從手臂裏抬起來,當看到眼前之人的模樣之時,立馬呆愣在了原地。


    “公子?公子?公子可是哪裏受傷了?”秦摘月看對方沒反應,接連叫喊了幾聲。


    盧霖這才迴過神來,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對著秦摘月珍重的行了一禮。


    “嫦娥仙子,小生盧霖,這廂有禮了。”


    聽到那人對自己的稱唿,秦摘月不由的輕笑出聲,“哪來的什麽嫦娥仙子,不過是扮相罷了,公子叫我摘月便可。”


    秦摘月此時的聲音已經不是戲台上的那副唱腔調子了,而是他原本的聲音,雖不似正常女子般那樣細膩柔和,但絕對跟男人的粗獷不一樣,頗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覺。


    落在盧霖的耳中,隻感覺比初春的黃鸝還要動聽,直叫人從耳朵根酥麻到了腳後跟。


    “摘月公子之姿,在我心中,與那天上的仙子無二,因此,這一稱唿,摘月公子當得。”


    盧霖的話成功將秦摘月逗樂了,他看著眼前垂頭彎腰的男人,真的是好久沒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人了。


    “盧公子不必如此多禮,不知盧公子找我有何事?”


    “我、我、這......”盧霖麵對秦摘月一時慌張,就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摸了摸身上,從袖子裏抽出來一把折扇,下方還掛著一塊無瑕的青玉,牌子中央雕著一尾鯉魚。


    他將折扇雙手遞到了秦摘月的麵前。


    “盧某折服於秦公子之姿,以此折扇相贈,願與公子交好。”


    秦摘月詫異盧霖的直接,眼底閃過思量,伸手將扇子推拒了迴去。


    “這......此物珍貴,秦某愧不敢收。”


    “折扇不值錢,僅表某對秦公子的心意,還望公子能收下。”


    盧霖再次將扇子雙手遞上,語氣誠懇,神情希冀。


    秦摘月猶豫了片刻後,還是將扇子收下了,手指輕撫扇骨,最後劃過那塊青玉,嘴角含笑,轉身離去。


    盧霖癡癡的望著秦摘月的背影,久久不能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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