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棠扶著何媽媽的手出了誦經祈福的大殿,一陣清風吹來,頓時感覺身心舒暢,原本憋悶在心裏頭的那股鬱結之氣,瞬間就被撫平了。


    大殿門口還守著兩名侍女跟兩名小廝,等到何媽媽扶著謝晚棠出來的時候,就立馬跟隨了上去。


    侍女想要上前來扶,卻被何媽媽的眼神給製止了,剛剛小姐在殿內的樣子讓她有些擔心,所以她還是自己隨身服侍比較能安心。


    “小姐,剛剛在大殿內您是怎麽了,出了那樣多的汗,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叫個會醫術的僧人過來替您看看?”


    謝晚棠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不必了,我剛剛隻是因為大殿內太悶了,所以才會有點不舒服,現在出來透口氣,感覺好多了。”


    何媽媽仔細看了眼謝晚棠的神色,見她不似剛才那般蒼白,整個人都精神爽朗了許多,才稍稍安心了些。


    身後的緋月突然驚唿了一聲,手指輕輕的指著遠處的天邊:“小姐,快看,這天邊,都是紅霞,好看極了。”


    謝晚棠聞言,抬頭張望,漫天的紅霞,絢麗奪目,籠罩在整個昭靈寺的上空,美得不可方物。


    就連何媽媽,一時都有些看呆了眼,不由的讚歎出聲:“看這漫天的紅霞,明天必然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謝晚棠聞言,勾起了嘴角,眼裏滿是那紅霞的暈色,那明豔的樣子,比天上的紅霞還要美上三分。


    何媽媽轉頭看向自家小姐,一時就看呆住了,她知道自家小姐長得好看,但從未有哪一刻覺得能比得上現在。


    此刻的小姐,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不是容貌上的變化,而是自內而外,心性上的變化,從而影響了她整個人的氣質。


    以前的小姐雖然待人溫柔大方,但內裏就像藏著一塊冰似得,總也化不開。


    而現在的小姐,看起來就像是那散落漫天的紅霞,紅紅的一片,看著好像能暖進人心裏去。


    要是讓謝晚棠知道此時何媽媽的真實想法,估計會笑出眼淚來了,那盧家祠堂的地板已經夠冷了,心裏頭再藏著一塊冰,那她還活不活了。


    可自從發了那一迴瘋後,她才知道,原來,當惡人的感覺是那麽舒心的,難怪,那盧家各個都那麽喜歡當惡人。


    謝晚棠深吸了一口氣,那帶著淡淡鬆枝檀香味道的空氣,格外令人舒心。


    “既然何媽媽說明天必然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那今天就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早點啟程迴京。”


    “好,小姐,咱們先迴客院去,這迴京行程的事的事,奴婢自然會安排妥當。”何媽媽笑著應下了。


    謝晚棠點了點頭,由何媽媽扶著,轉身迴了客院,那漫天的紅霞照映在她背後的那片天空上,越來越濃烈,好似要燒起來了一般。


    就連寺廟之中的香客跟僧人,都駐足停下觀望,嘖嘖稱奇。


    居住在澄觀閣的慧覺大師似有感應,原本閱讀著經書的手一頓,轉頭看向窗外,入目便是那赤色濃豔的火燒雲,眉頭一皺,隨即便又舒展開來。


    也罷,天地緣法,自有因果,不必強求,順其自然,方為大道。


    慧覺大師收迴視線,繼續閱讀著手裏的經書,翻頁漸緩,似有頓悟。


    客院內。


    謝晚棠剛踏進院落,清月就從裏頭迎了出來。


    “小姐。”


    “清月。”謝晚棠驚喜的叫了一聲,立馬伸手扶住了對方的手腕。


    謝晚棠熱情的樣子倒是把清月給整糊塗了,明明下晌的時候才送了小姐出客院的,這才兩個時辰沒見,怎麽就感覺好像很久沒見麵了一般呢?


    謝晚棠此時也迴過神來,她剛剛的情緒有些失常了,可畢竟上輩子,清月是陪了她最久的那個人,她心裏對清月,自然是依賴一點的。


    可如今看著還是少女般鮮嫩模樣的清月,她心頭欣喜之餘,還是泛起了一陣酸澀。


    也不知上輩子她死後,那陪著她一起到靜梅庵清修的清月,結果如何了,願菩薩保佑,沒有了她的連累,清月後半輩子能順遂一些。


    清月跟何媽媽都有些疑惑的看著謝晚棠。


    謝晚棠迴過神來,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還胡謅了一個理由:“我上午交代你的事可辦妥了?我都在心裏念叨一下午了。”


    清月立馬反應過來說道:“可是午時小姐交代的這昭靈寺的名菜素梅羹?小姐放心,我一早就跟廟裏做飯的僧人定好了,現已經送過來了,小姐可要趁熱嚐嚐?”


    謝晚棠也沒想到還真讓自己說中了,其實她早就忘記前世有沒有吃上什麽素梅羹了。


    她對著清月連連點頭:“好,帶我去。”


    清月便扶著謝晚棠的手腕進了堂間。


    何媽媽笑著目送謝晚棠進去後,才轉身去安排打包行李,準備明天迴城的事宜。


    而謝晚棠扶著清月的手,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她身上,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媚了起來。


    前世出嫁前,謝晚棠的身邊原本有兩個管事媽媽,四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再有十來個粗使丫鬟婆子小廝等。


    與盧家定下親事後,她因為顧念著盧家勢弱,而她失孤失恃,沒有父母的庇佑,也不好再如此盛氣淩人,出嫁前便送了何媽媽、伍媽媽迴外祖家榮養,最後隻帶了四個大丫鬟嫁去了盧府。


    如月底子不好,陪她跪了半年祠堂後,感染了風寒,生了一場大病,府醫沒能給開出好藥來治,最後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被張氏命人卷了一席破席子,給扔到亂葬崗去了。


    謝晚棠隔天偷偷花錢讓清月找了閑幫去亂葬崗尋迴如月的屍身來,想著好歹也跟了她那麽多年,起碼放在庵堂裏念上幾天經,再好生安葬,立個碑墳,不至於淪落到死無葬身之地。


    可隔了一天後,那閑幫來迴報,說在亂葬崗並沒有找到如月的屍身,倒是有幾塊被撕得粉碎,血跡模糊的衣服布料,想來如月的屍身是被山裏的野獸給啃食幹淨了。


    謝晚棠聽完後失魂落魄,當天晚上就發了高燒病下了,盧家到底不敢就這樣讓她病死,請了好幾個京城的名醫來診治,下了重本,用了好藥,才把她這條命從閻羅王手裏搶迴來。


    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堪堪能下床行走,等她好得差不多了,才知道,自己的另外兩個大丫鬟緋月跟素月,被張氏用照顧謝晚棠不周到為理由,草草的打發出去配了人家。


    謝晚棠病好後不是沒想著發作,將人找迴來,後來一想,嫁出去了也好,總歸比跟她一起留在這吃人的府裏要好,至少後半輩子也都有了依靠。


    後來因為她生病這件事傳了出去,倒是給外人落下了一個身體羸弱的壞名聲,而盧家,因為幫她滿京城的找名醫問診,反而得到了一個良善之家的美名。


    到最後,謝晚棠的身邊就隻剩下一個清月了。


    當時,張氏不是沒對清月出手過,但是清月以死相逼,還吵吵著要迴謝家去跟謝家二老爺謝邵鴻,讓謝邵鴻知曉他們盧家是怎麽對待謝家嫡出的小姐的!


    張氏怕了,就沒敢果決出手,後來謝晚棠病好後將清月護住,也就沒給張氏出手的機會了。


    不過盧家也因此對她們主仆二人看得極為嚴格,從不讓走出二門。


    兩人也是隱忍了好幾年,謀劃了好幾年,才有了盧彥鬆升官宴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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