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若人大約是這個世界最不懂得優雅為何物的民族了。


    如果科魯曼夫人是蘇澤人的話,現在送到羅蘭麵前的應該是小盤的堅果、甜品和浸有揉碎的甜草的酸奶或者苦茶。


    如果是緹坦的話,作為救了主人的貴客,羅蘭應該能享用到精心烘培的精品麵包、一盤禽肉的冷盤和以鮮榨果汁處理的新鮮海鮮。班薩更是既有山珍又有海鮮,而且光照充足,還有作為班薩特產的黑蝶花茶。


    哪怕是相對落後的卡拉爾,作為德魯伊統治的國度,也有著令人心醉的頂尖果酒和上好的新鮮水果。無論是哪一個,都無疑能彰顯出主人家的良好修養和待客之禮……


    但是法拉若人就不會這樣。


    羅蘭終於意識到了,這個野性的民族的確有其粗豪之處。


    羅蘭沉默的看著自己眼前的一大鍋熱乎乎的肉湯,露出了有禮的微笑。伸出雙手捧上了鍋邊。


    沒錯,他的確感受到了誠意。在這樣寒冷的冬天,再沒有什麽是比一鍋熱乎乎的肉湯更能讓人感動的了。


    ……如果能給個碗就更好了。


    “……然後,康丁大哥就一路給我指著你們這座城的方向。在那之後,我就背著他一路走了過來,”羅蘭一邊捧著盛滿肉湯的鍋邊暖著自己的手,一邊慢慢的跟科魯曼夫人解釋康丁是怎麽受的傷,“但他中途沒堅持住昏了過去……我就隻好沿著他之前指的最後一個方向一路往前走。還好您的女兒看到了我,要不然我就走過去了。”


    羅蘭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溫潤的笑容,雙眼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


    他已經感到了,一旁的小莉姆不老實的動來動去,不斷將好奇的目光投過來,然後一個不留神就轉到了那鍋香噴噴的肉湯上。


    在之前科魯曼夫人從廚房拿熱湯迴來之前,羅蘭也和這個小家夥聊了一會。順便把她的名字和這座小城近期發生的事都問了出來。


    不過反過來,羅蘭倒是隻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和性別。因此這個有著一頭漂亮的深紅色長發的山民小女孩明顯是有些不滿。


    如果隻有她和羅蘭兩個人在這裏,接下來羅蘭大約要被她纏的不輕。不過因為媽媽還在這裏。小莉姆現在並不敢插話。


    她貌似乖巧地坐在她的座位上,兩條腿輕輕在桌下胡亂踢動,也碰不到地麵。每當科魯曼夫人有意無意的將目光移過去的時候,她就瞬間停止亂動。將腰挺得直直的,雙手立刻擺在膝蓋上坐好。


    她就這樣用那對清澈的大眼睛來迴打量著羅蘭和肉湯,臉上寫滿了“我想說話”和“我想吃肉”。


    不過科魯曼夫人明顯是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小莉姆身上。不如說,羅蘭先生本來就是一個足夠吸引目光的人。


    “您真是辛苦了。”


    第三次的,科魯曼夫人向羅蘭致以真摯的敬意:“我從未見過您這樣偉大的人。”


    “夫人您真是客氣。”


    羅蘭若有所指的說道:“抱歉。我沒有什麽貶低的意思——我還以為山民應該都是那種豪爽而不行虛禮的山中客。”


    “客人,你說的沒錯。”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虛弱的聲音傳來。


    在圓桌旁不到五六步的大床上,那個披著白色單衣的男人掙紮著坐了起來。


    在康丁被羅蘭背進屋的時候,他身上那滿是雪花、被雪水浸透的冰冷外衣已經被科魯曼夫人換了下來。並且和羅蘭一起用粗糙的熱毛巾將康丁的皮膚大致擦了一遍,一些擦傷經過了清洗,碎石割裂的傷口也塗上了藥然後然後才給他換上了幹燥而溫暖的衣服把他送到了床上。


    用熱毛巾擦身這種事科魯曼夫人倒是沒問題。但讓她背起接近兩百斤的漢子爬上二樓就稍微有些難為她了。


    即使山民女人普遍體力充足戰鬥力強,但這其中明顯不包括科魯曼夫人。


    她在法拉若明顯是屬於異類的那種人。要不是她那稍微有些發紅的頭發,羅蘭險些將她認作緹坦人。


    如果是正常人的話,大約把康丁帶到他家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而羅蘭不僅是幫她把康丁救了出來。而且頂著暴雪在厚厚的積雪中走了那麽久,還幫科魯曼夫人一起處理了康丁的傷勢,並且幫她把康丁送到了二樓。


    以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的身份,羅蘭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極致。


    也正因羅蘭好人做到底的行為,才徹底贏得了科魯曼夫人的尊敬。


    當然,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康丁——


    羅蘭這時才終於能好好打量一下這個人。


    現在的白狼康丁明顯還比較年輕,頭發是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皮膚因為常年塗油而顯出一種健康而野性的棕色。而康丁的身材是那種在山民中比較難的的瘦高型,但即使他還穿著單薄的衣服也能看出他身上隱藏的肌肉。


    比較令人矚目的是他身上的傷痕。


    一道斜斜的疤痕從他的左側鎖骨一直延伸到右胸的肋骨下方。他的左臂外側有著密密麻麻的撕裂傷、心髒的下方有一個橫著的小而深的傷疤,而右肩還有一個可怕的貫穿傷。


    這都是他在過去的狩獵中被那些獵物留下的印記。


    和這些足以使一般人致命的相比。他肩膀和後背還有臉頰留下的細小擦傷就算不上什麽了。


    雪崩裹挾的碎石和大雪本身的重量的確可以讓一個普通人受傷到失去意識,但對於一個黃金階的獵人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麽。


    真正要命的是被大雪掩埋之後窒息和寒冷。那樣的持續傷才是足以擊殺一個黃金階戰職者的可怕傷勢。


    在康丁將目光投到羅蘭臉上之後,目光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便立刻恢複成了麵無表情。


    “康丁。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霍娜爾。你先和莉姆招待一下客人,我得去看看老傑姆怎麽樣了,還有那幾位勇士……”


    隨後,他不顧自己夫人的勸說,便從床上下來。


    “雖然我這麽說不太好……但是你不用去了。”


    但就在這時。羅蘭搖了搖頭。“你是想救其他那三個獵人對吧……其實用不到了。我從山上親眼看著他們被雪崩淹沒。而且是在正中心,想把他們挖出來的話,沒有一百人以上的勞動力連續勞動三天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你最後跑到了雪崩的邊緣,我把你刨出來都不可能。即使你的身體很好,但現在也是虛弱之中,一個不小心就會再摔進去。”


    羅蘭一臉嚴肅:“我不想讓我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再迴去送死。你知道嗎?”


    康丁沉默了一下,然後以平緩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迴去了。”


    羅蘭歎了口氣:“真是抱歉……都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


    “不,不是客人您的問題。”


    康丁雙拳緊攥,臉上仍是麵無表情:“一會我會去他們家裏去道歉。”


    “現在你還是先把傷養好吧……”


    就在羅蘭這麽說著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異常的喧囂。


    大約一聽就能聽的出來,那起碼是起碼是十人以上才能發出的聲音。


    一時間,四人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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