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大姑娘定親那日恨不得請了半座城的朋友,因此在放榜當日,等著捉婿的富商們都知道了他名花有主,並沒有湊過去試圖糾纏。


    嚴知信這頭也樂得清靜,仗著身高的優勢站在後排遠遠的朝裏看。


    巨大的紙張在晨曦中緩緩張開,還未貼牢,就有許多急性子的人要擠過去看。


    負責維持秩序的侍衛不得不取下佩刀擋在麵前,雖是阻攔,但刀卻未曾出鞘,就連口中嗬斥的言語也帶著幾分溫和。


    “後退、後退!排好隊伍,等榜單貼好以後再過來看!”


    然兒這溫和的語氣卻攔不住急切的心情,不少學子雖然被迫後退了兩步,可沒過多久就又一窩蜂的湧了過來,先後跳躍著,試圖看清新出爐的榜單上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遠處的嚴知信一直在原地未動,他雖然看著淡然,實際上,手心裏的平安符都快要被捏碎了。


    前麵的人頭攢動,更有甚者,竟然踩了凳子站了起來。站在遠處的嚴知信被這群人擋的沒法看見,他正躊躇著要不要走近些去看,這時,不知何時消失的秋實又突然從人群裏冒了出來,手舞足蹈的高喊著:“中了!中了!嚴公子第七名!”


    嚴知信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他長舒一氣又試了試額頭的冷汗,帶著開懷的笑意再度確認“真的嗎?我真的中了?”


    “中了!中了!”秋實再三肯定,“您快些迴去吧!待會兒就有人到您府上去傳捷報了!”


    付家這邊,接到消息的一家人也不由得替嚴知信真心的歡喜了起來。幾個小姐們都商量好的一般湧入大姑娘付迎麒所住的桃園裏去賀喜,還有幾個壞心眼的一個勁兒的叫她進士娘子來打趣。


    付迎麒被她們臊得不行,急忙尋了個要去跟母親談事的由頭溜了。


    正走到一半,大夫人院裏的侍女瞧見她提醒了一句,“夫人現在正在大椿院裏和老夫人談事呢,您可千萬別尋錯了方向。”


    付迎麒聞言隻得變道。走到一半,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將跟著的葡萄支開道:“你去將我新繡的那副花樣拿過來,我待會兒要向母親請教一番。”


    其他的丫鬟們還要跟上,付迎麒又放話道:“都下去吧,我一個人過去。”


    大椿院裏,老夫人叫丫鬟們全都退下,隻留下大夫人一個隨她在床前的矮榻上交談。


    門外的丫鬟們全都被她支應走了,隻留下一個老仆在院門處的耳房裏看著來人。


    大姑娘從這兒過時,那老仆正好轉身去取裏間燒熱的滾水。待他忙完迴身以後,腳步輕快的大姑娘已經走到了正屋的廊下。


    想來熱鬧的廊下竟然空無一人,付迎麒吃不準裏屋有沒有人,於是挪步到窗台旁打算朝裏聽聽動靜。


    裏屋內,老夫人正在和大夫人談論著大姑娘的婚事。


    老夫人率先開口道:“你們挑的這位嚴公子,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定親那日我瞧了一眼,這人心明眼亮,是個誠實正直的人。如今又中了進士,以後也是能為官做宰的人。盼兒跟著他,也算沒辱沒了她這個人。”


    大夫人笑著應聲,“母親說的是。”


    老夫人見她這般答話,知道她沒領悟到自己的意思,於是說的更明白些:“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說選嚴知信好的原因還有一點,就是他出身貧寒,身後又無家族勢力。即便他一路青雲、官運亨通,但基於他的出身,少說也要苦熬上幾年。盼兒不比芙兒她們,她隻有先熬幾年,經曆過生活的艱辛與不易,她才能不失本性、善始善終。”


    付迎麒聽到這兒就有些吃心了,心中隱約的有些不平。


    這時大夫人又出聲辯解著“不會的,盼兒是我一手帶大的,她的人品我信得過。”


    老夫人卻不以為然,“信任最是靠不住,你信得過她的人品,我卻擔憂著日後的風險。”


    大夫人不願應和這話,又說了兩句別的順勢岔開了這話。


    窗外,聽完了這段交談的付迎麒傷心不已,她被老夫人的話說的心中苦澀,難受的,幾乎要站不住。她快步朝著門外走去,一遍走,一邊在心中質問著自己:“為什麽我比不過四妹妹她們?為什麽我必須要苦熬幾年?為什麽說不相信我的品行?又為什麽說信任我會有風險?”


    付迎麒在心中瘋狂的質問,待他迴到桃園以後,這洶湧的質問已經要將她壓垮在床上了。


    此時的另外一邊,好不容易送走了院外前來巴結送禮的那群人後,嚴知信的小院中又有一位熟人不請自來。


    來的那人是嚴知信無法拒之門外的,正是前幾日剛在湖邊見過的沈白。


    沈白帶著一票侍從堵在門口。原本還不死心,想要繼續糾纏的富商們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幾步,將通道讓了出來。


    嚴知信被周遭的目光打量的站不住,見狀隻得主動開門,將門外這一行人包括他們手上那些有些誇張的禮物迎了進去。


    沈白的侍從們將禮物放下又退了出去。剛一出門就又齊刷刷亮了刀鞘,直到將周圍的人都嚇走了以後才又井然有序的將小院外圍了起來。


    嚴知信對他這番安排感到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開口,沈白身旁的書童晚聲也退了出去,並且親自守在了院門外。


    “白公子今日這遭意欲何為?”


    見他發問,沈白並不直接迴答,反而反問著嚴知信,“關於玉環這事,嚴公子考慮的如何了?”


    嚴知信眼中閃爍,扭頭不去看他,裝傻道:“什麽玉環?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沈白老神在在的在樹下的石墩前坐下,笑道:“福王雖有一子,但身體孱弱,能不能活到南地還未可知呢?”


    嚴知信低頭不語。


    沈白又接著說道:“福王病入膏肓,南地又蠢蠢欲動,如今的境遇下,陛下是萬不可能再放福王南下了。隻是這福王世子還在繈褓,無論是派哪位將軍護送他迴去都會有擁兵自重的風險。陛下為這事兒發愁了許久呢,好幾次都感歎著:若是福王有一成年的子嗣就好了。”


    沈白點到為止,見他始終不迴應也不去惱,灑脫的笑了笑,隨即就要起身告辭。


    眼看著沈白就要踏出去,一直沒出聲的嚴知信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能跟我說說這玉環的來曆嗎?”


    沈白迴頭,心裏明白著嚴知信已經有所動搖。


    於是他又將門前的木門合上,走到嚴知信的身旁說了幾句“禦賜之物、獨一無二。”


    嚴知信聞言有些耐不住心中的激動,追問道:“你是因為這才認出來的嗎?”


    沈白點頭,承認道:“當然不光我認得,福王也認得,就連陛下都能認出這是在福王離京之前的宮宴上,陛下賞賜給福王府上的舞姬——綠意的玉環。綠意一舞名動京城,陛下也曾對福王打趣道:如此尤物,何不收做如夫人?”


    聽完了這遭前因的嚴知信不由得鼻頭打顫,他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是在高興還是在傷心。


    嚴知信在一旁獨自平度著情緒,等到他終於抬頭以後,沈白又噙著笑意問道:“嚴公子的問題我已經迴答了,那麽接下來,嚴公子願不願意迴答我一個問題?”


    “願聞其詳。”


    沈白問道:“嚴公子可願幫陛下解決南地的憂患?”


    嚴知信眼中的光閃爍的更為厲害,等了許久,他才終於下定決心道:“一切聽從白閣老安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難嫁金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趙嘉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趙嘉元並收藏難嫁金釵最新章節